“公主殿下,这是您要的蛋糕和书,信箱里的信件也都一并替您取来了。”
新晋的金牌跑腿小弟毕恭毕敬地将他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呈了上来。
“嗯,放那吧。”
荧头也不抬地说道,她一边给手里的书翻页,一边端起桌子上的团子牛奶细品了一口。
口感丝滑醇厚,甜度也调配得恰到好处。
喝着奶茶读小说,将军大人——不及吾。
“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在一旁王子殿下的默许下,渊上把办公用品和文件全挪到了角落里,空出来的桌面上则摆满了各类食品打包袋和小说杂谈。
堂堂深渊教团首领,如今竟只能屈居在办公桌的小小角落里办公。
荧终于舍得放下书,悠悠地看了来人一眼:“渊上啊,我还是喜欢你从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岂敢、岂敢,公主殿下说笑了,在二位尊贵的殿下面前,卑职从来都是这般乖巧恭敬的。”
有王子殿下在旁边看着,渊上怎敢造次,二来,他也担心这位旅行者又想出别的什么损招来折腾他。
…早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了,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非得仗着有传送门优势叁番五次地招惹她呢?
可怜他渊上重伤痊愈刚复工没几天,便被抓了壮丁来供她奴役,这半个月他是风里来雨里去地给她奔波跑腿,就连晚上做梦都在各种热门小吃摊前排队等号买吃的。
怪不得殿下一直躲着他这血亲妹妹,渊上现在多多少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了,这福气谁能消受得了?
“你就别再欺负渊上了,我看他眼圈都红了。”
空不用想都知道他这下属一定是在外面得罪过妹妹,不然她不会一来就指名要渊上过来作陪。
但面对妹妹的刻意刁难,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是被她剥削压榨的对象。
“哪有,我最疼爱渊上了,怎么可能舍得欺负他,我这还不是为了「提拔」一下边缘人物吗?”对于压迫渊上这件事,荧乐此不疲,没有半点罪恶感,“再说,渊上的眼圈本来就是红的,这可赖不得我。”
空扫了眼渊上,忽然有意无意地提了句:“这么喜欢渊上啊,那把他送给你好了。”
渊上急了:“殿下——!”
“真的假的?”
…怎么都喜欢拿渊上来送人?上次基尼奇也是把渊上抓来当作礼物送给她的,渊上难道是什么老少咸宜的送礼佳品吗?
荧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渊上虽然没什么用,但平时帮着捡捡地上的战利品,跑跑腿也是不错的……
空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以后渊上的工资就由你来发了,请随意差使他。”
荧立刻连连摆手:“要钱的啊?那还是算了。”
养个派蒙就已经够费钱的了,哪还有钱养多一张嘴。
这次探亲她没带上派蒙——作为在深渊教团度假的前提条件,荧答应过空要对深渊教团的事情保密。
…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戴因这半个盟友就是了。
就让她暂时投敌温柔乡吧,他不也有一堆小秘密瞒着她么。
知道王子殿下只是在说笑后,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比起被王子殿下随随便便地送出去,还是公主殿下这种看赔钱货的眼神更让卑职伤心啊。”
风水轮流转,渊上,你小子也有今天。
荧乐得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了,看渊上吃瘪比她自己赚钱还开心。
“哥哥,我总觉得你这里还差了台放映机,你平时都不看映影吗?那多无聊啊,”荧盘腿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椅子也硬邦邦的,坐久了腰疼。”
岂有此理!不仅占了殿下的桌子吃零食看小说,还要对殿下的办公环境挑叁拣四,这个野生公主的暴行简直令人发指。
某个进来送文件,刚好撞上这一幕的深渊使徒敢怒不敢言地退了出去。
空整理完手上的新文件,还不忘顺手往妹妹背后塞了个靠枕:“好,明天让渊上去买一台,要是有想看的映影带就列张清单一起带回来。”
空对这个妹妹向来是百依百顺,更何况,他如今心里还充满了对她的亏欠。
以前每次一见到她就躲,也是怕自己心软耐不住她软磨硬泡被她缠住。
这次…实在是躲不过了,他也不想再躲了,再躲下去,妹妹就要被外面的红毛野狗叼回窝里去了。
…只能先苦一苦渊上了。
其余的深渊教众也没好到哪去,他们见了她就压力暴增胃痛发作,他不得不派人调配了许多中和胃酸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空毫不掩饰自己对妹妹溺爱的眼神:“吃这么多零食,一会还吃得下饭吗?”
这可怜见的,一定是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头,从早上到现在嘴就没停过。
“当然吃得下,不要太小看我了,”这几年荧的饭量也是跟着派蒙一起练出来了,“哥哥要是心疼钱,我以后少吃一些就是了。”
她也只是嘴上这么说,空的钱她花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毕竟,他们的钱从来都是放在一起用的,哥哥的钱就是她的钱!
“哪里是心疼钱…想吃就吃吧,不要把自己吃撑就好。”
空掂量了下自己那攒了五百年的小金库,应该还够她挥霍好长一阵子——再说,除了给妹妹买东西以外,他几乎没有什么消费欲,那本来就是给她存的。
看完今天的信后,荧失望地将它们一股脑全扫进了垃圾桶里,怎么尽是些促销广告。
她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哥哥,今晚吃什么?”
明明嘴里还在吃着蛋糕,就又开始惦记起今晚的伙食了。
空想了想,说:“唔…今天厨房送来了一些新鲜的嘟嘟莲和虾蟹,要不要吃嘟嘟莲海鲜羹?”
荧一听到嘟嘟莲海鲜羹就来气,她心不在焉地随口糊弄道:“渊上说他不想吃。”
空转头瞥了一眼渊上:“渊上,你不想吃吗?”
渊上已经习惯被她推出来当炮灰:“殿下,卑职只是过来送外卖的,就不留下叨扰蹭饭了。”
唉,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渊上就是个任谁都能欺负的可怜虫。
“…是哥哥手艺退步了吗?你今天只吃了一碗饭。”
饭后,收拾完碗筷,空忧心忡忡地看着坐在窗前神游天际的妹妹。
刚来那几天…她的胃口明明好到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今天居然连饭都不添了。
荧勉强笑了下:“哪有的事,哥哥做的菜最好吃了,就是最近天气热了没胃口。”
她只是…突然有点想吃至冬菜了。
想吃热乎乎的酸奶油红菜汤,想吃烟熏得香喷喷的红肠,想吃里面铺满章鱼螃蟹的嘟嘟莲海鲜羹……
荧索性直接问空:“哥哥,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我?”
空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
知道她在这里的,除了那人还能有谁?
…那种野狗一样的男人哪里好了?
嘴上说着「再也不要和哥哥分开了」,实则待没几天,心思就全不在他这了。
空佯装不知,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没有,和朋友吵架了?”
“…嗯,”荧点点头,顺势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哥哥你见过的,就那个愚人众的执行官。”
这几天,她寄出的一封封信如同石沉大海,以往哪怕是她一两句话的简讯,他也能洋洋洒洒地寄回好几大张信纸,从日期上来看,每次几乎都是一收到信就立刻回复了。
都半个月了,他还没消气吗?
在梦里她不是都已经道过歉了吗?他现在又在甩脸色给谁看?
还是说…他看到她变成蛇后吃人的样子,感觉恶心了?
…可她也没真的吃下去啊。
荧觉得自己好像病了。
她的大脑在想他,她的心脏在想他,她的身体也在想他,现在就连她的胃都在想念他……
“这样啊,那就去找别的朋友玩吧,”空用手指轻柔地将妹妹乱蓬蓬的头发梳顺,“反正你朋友这么多,也不差这一个,对不对?”
“…哥哥,你是不是特别讨厌他?”
居然都不劝她去找他和好,难道还在计较当初达达利亚为了挑衅他而说出的那些话?
“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空呵呵一笑,“你的选择,哥哥一向是支持的,不过你还小,对那个人或许只是一时的新鲜感,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他的妹妹那么好,那么完美,身边围绕着一堆追求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还年轻,难免会驻足贪恋那些过路的风景。
呵…那种狐狸精一样的男人,她迟早会腻,她以后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人,难道他还要一个个地同他们计较?
他是她的哥哥,和「他们」都不一样。
只有他,才能永远有资格陪在她身边。
“哥哥在说什么啊,真是的,我和他又没什么……”不好意思在哥哥面前承认自己和达达利亚的关系,荧胡乱地搪塞了过去,“哼…不理你了,我明天就回枫丹找别人玩去。”
枫丹,布法蒂公馆。
公馆最近来了许多新人,其中也包括了那些从地下黑心研究所里救出来的孩子,除了少数向往平凡自由生活的,他们大多选择了留下。
来枫丹之前,荧去须弥把阿茂也接了过来,等孩子们正式开始训练后,他们能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想要叙旧就只能趁现在了。
临走时,散兵还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许将阿茂留在「壁炉之家」,必须全须全尾地给他送回去。
…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荧暗自揣测是因为只要有阿茂在,教令院的人就不会再用那个读音相同的名字来称呼他了——毕竟没有哪个好人能忍心夺走一个小孤儿父母留给他唯一的礼物。
教令院的阿茂,有一个就够了。
讨厌那个名字直说不就好了,那人还真是别扭,非得搞得这么迂回曲折。
“啊,是十一哥哥!太好了,原来他也逃出来了!”
阿茂忽然指着壁橱上的一张合影雀跃地叫道。
“…你认识他?”
荧走过去看了一眼,这分明是达达利亚在枫丹养伤期间和这里孩子的合照,但一直住在地下研究所的阿茂怎么可能和达达利亚见过面,他…是不是把他错认成了亚历克斯?
阿茂用力点了点头:“嗯!十一哥哥对我们很好,还经常把自己的食物分给我们吃。”
“…这样啊。”
荧强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隔着口袋攥紧了里面静静躺着的那枚的神之眼。
…原来那孩子在研究所里还有自己的朋友。
“还在研究所的时候,十一哥哥就跟我们讲了很多关于旅行者的事迹,好多人一开始还不信,都觉得是十一哥哥编出来哄小孩子的童话传说,直到看到旅行者姐姐,大家才相信真的会有人冒着风险来救我们。”
讲起喜欢的十一哥哥,就连向来寡言的阿茂都兴奋到滔滔不绝了起来。
“嗯…他也是个很好的哥哥呢……”
荧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将眼泪重新憋了回去,她摸着阿茂被修剪成妹妹头的小脑袋,笑道:“他们那边蛋糕快切好了,赶紧过去吃吧。”
“好——!旅行者姐姐的那份我替你留着!要快点过来吃哦!”
说罢,阿茂跑回人群中,开心地从一个帮忙分蛋糕的孩子手里接过了碟子。
…好漂亮的孩子。
那孩子似乎留意到她的视线,还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笑容纯真又无邪,像个天使。
荧心里却突突地跳起来了。
那个浅蓝色头发的孩子,是阿茂的朋友吗?
…是她多心了吧,只是有点像而已。
正当荧没出息地对着墙壁吸鼻子时,背后忽然响起了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清脆声音。
“…不过去跟孩子们一起吃蛋糕吗?”
是「仆人」阿蕾奇诺。
“谢谢…一会就去,”荧接过她递来的手帕,“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仆人」还是这么敏锐细心,只是听到一点鼻音就猜到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是为了抹眼泪。
“嗯,现在孩子多了,林尼他们管理不过来,家里还是得有个大人在。”
阿蕾奇诺看了眼人群中忙得不可开交的那几个大孩子,突然道:“谢谢,我一直想着要如何把人从他手里要回来,但你知道的,那个人总有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把事情压下来,就算派孩子们潜入,他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转移走。”
荧旁敲侧击地向她打听:“你们执行官最近…嗯…不用吃席吗?”
“吃席…?哦,你是说葬礼吧,”阿蕾奇诺很快便理解了她的意思,“「博士」没死,只是失踪了,更何况,他已经被女皇从执行官中除名了。”
果然没死啊,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还以为你会先跟我打听「公子」的事情,”阿蕾奇诺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吵架了?”
“…他怎么了?”
顾不得否认阿蕾奇诺的判断,荧迫切地想要知道达达利亚的近况,她下定决心开始给他写信是在一周前,但她已经有足足半个月没得到过他的任何音讯了。
起初是怄气不主动去找他,直到后来发现怎么都联系不上他,她才有些急了。
今天来布法蒂公馆…多多少少也有找阿蕾奇诺打听达达利亚消息的意图,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识破了。
阿蕾奇诺也不吊她的胃口,简略地将达达利亚的情况说了一遍:“「公子」因擅自行动遗失了「博士」仿制的那枚神之心,他为此受到了处分,被女皇罚去训练新兵——至少半年内都要在新兵营里待着了。”
荧僵硬地笑了笑:“那还真是不幸……”
好巧不巧,那枚「遗失」的神之心,此刻就在她贴身的衣兜里藏着。
虽然不清楚「他」究竟是谁,但就算不是哥哥,她也不想把「他」交出去。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里面来自另一个人的思念和悲伤,「他」的力量曾支撑着她再一次鼓起勇气爬起来与不可战胜的敌人战斗……
「他」曾经也是个有血有肉、会说会笑的人……
但…达达利亚是为了帮她隐瞒神之心去向才受罚的,她必须对此负责,哪怕只是去见他一面向他好好道歉……
斟酌再叁,她还是开口了。
“阿蕾奇诺,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知道这个请求非常厚颜无耻强人所难,能不能请你…带我进新兵营?”
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荧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菲米尼那张局促不安的脸,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怎么了这是,想上厕所?
荧过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在乘马车前往至冬新兵营的路上,而她身边坐着的——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正上方,刚好对上了「仆人」阿蕾奇诺垂眸落下来的视线。
荧下意识擦了擦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醒了?”
阿蕾奇诺没立刻将荧从自己大腿上撵下去,她只是平静地看向窗外:“…快到了。”
荧也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既然阿蕾奇诺都不介意,那她多躺一会也没什么——才怪,她没那么厚脸皮。
她于是尴尬地坐了起来:“抱歉…把你的腿都枕麻了吧?”
“还好,不算太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阿蕾奇诺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丝调侃。
…还好没生气。
平时穿的那套衣服辨识度太高,荧今天特意换了一身霜役人的制服,但她们的裤子对于她来说太长了,她穿上后裤脚全都皱皱巴巴地堆到了脚踝上,菲米尼贴心地帮她改成了便于活动的短款——他最近帮忙修理了「家」里的缝纫机,顺便在测试的过程中学会了缝纫的技能。
“没想到你真的会同意帮这个忙……”
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荧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就在她提出请求后的第叁天,阿蕾奇诺派菲米尼来通知她收拾行李跟他们一起回至冬述职。
回冬都的途中,马车会经过达达利亚所在的新兵营,她将以「壁炉之家」孩子的身份随阿蕾奇诺一同进入营区。
阿蕾奇诺闻言,轻轻地笑了一声:“「公子」在枫丹休假期间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只是想回敬他一下罢了。”
“原、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尽管她目光中含着一层淡到难以捕捉的笑意,但荧手里还是捏了一把冷汗——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非必要情况,绝对不能轻易得罪「仆人」——然而,她刚刚就已经得罪过了。
“到了,下车吧。”
马车在军营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车夫打开车门,坐在外侧的荧正准备跳下车,阿蕾奇诺叫住了她。
“…头发睡乱了。”
“啊…是吗?”她不好意思地往自己脑袋上薅了几把,“这样呢?”
“这里…翘起来了,”见她怎么也摸不到那撮特立独行的头发,阿蕾奇诺只好亲自帮她,“嗯,现在好了。”
荧刚跳下车,还没来得及站稳,阿蕾奇诺忽然朝她身后看了一眼:“看来今天不用我送了,能带你进去的人来了。”
…谁?
荧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身披白色制式斗篷的达达利亚带着几个部下刚好从外面回来,和他们的马车迎面碰上了。
她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明明已经时隔半个月未见,达达利亚也没立刻走过来,他就这么隔着好几米距离看她,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似乎比以前清瘦了些,尖尖的下巴上还残留着些许没刮干净的胡茬痕迹,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若不是身上的军官制服太过于惹眼,荧差点就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阿贾克斯神父了。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就算是眼睛不方便的阿贾克斯神父,也会每天仔仔细细刮干净胡子,随时保持仪容端庄整洁,更何况是这个爱臭美、特别注重个人形象的达达利亚?
…看来被下放到新兵营这件事,于他而言还真是个不小的打击。
达达利亚冷哼一声:“「壁炉之家」现在就连安插眼线都这么堂而皇之了么?”
“她是不是眼线,你心里最清楚不过,”阿蕾奇诺让车夫重新关上车门,“既然人已经送到,我就先回冬都了,保重。”
“…请多保重。”
菲米尼也隔着车窗朝她小幅度地挥手道别。
他虽然很想留下来陪她,但…「公子」大人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公子」大人在公馆养伤的那段时间经常给大家带好吃的,菲米尼觉得他和之前常来的那位「女士」大人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哈啊?等等——!!”
荧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的背影离她渐渐远去,难以置信自己就这么被她干脆利落地抛下了。
她只能无助地回身望向达达利亚,没想到他竟也无视她的存在,径直走进了军营的大门。
“等、等一下!达达利亚!”
荧不管不顾地追上去抓住了他斗篷的下摆。
“你谁啊?”达达利亚回过头极为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就像在看一个陌生的小乞丐,“「壁炉之家」的童子军卖爱心饼干都卖到军营里来了?”
还来找他干嘛,刚才在那里一家叁口的不是开心得很吗?
“不…不是卖饼干……”
荧被他的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
自己只是换了身衣服,并没有做易容之类的伪装,达达利亚没理由认不出来。
——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仅如此,达达利亚还随手从兜里掏了几枚摩拉丢在地上,跟施舍乞丐似的:“拿去吧,不用找了。”
荧条件反射地弯腰捡了钱,捡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她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地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达达利亚气得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捡钱。
他转身刚要抬腿往前迈,一股怪力就像八爪鱼触手般缠住了他的一条腿。
“「公子」大人!您不能不要我!”
情急之下,荧只好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撒手,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来的,不能就这样前功尽弃。
提前打好的道歉腹稿被他这么一吓,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达达利亚抖了好几下都没能将她抖下去:“放手…!”
这家伙…连服软都是抄的他的台词,一点诚意都没有!
“长官,属下这就帮您把她扯下来。”
就连一旁的部下都看不下去了,堂堂愚人众的执行官大人,在军营门口这样和人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多管闲…咳,不必了。”
达达利亚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他正了正自己被拽歪的斗篷,低头睨视着她,半开玩笑半刁难地问道:“你想让我怎么要你?”
荧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可以这么问……
但事已至此,再窝囊的事情她都已经干过了,也不差这点了。
她直觉如果这次再不好好抓牢他,二人的关系就再也不可挽回了。
“…不管怎么样都行…不要赶我走……”
她将脸紧紧贴在达达利亚颀长的大腿上,努力摆出了一副自认为最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然而达达利亚并不为美色所动:“这里是军营,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方。”
就当荧以为留下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时,他忽然话锋一转,语势中满是赤裸裸的挑衅。
“想进来啊?先过了我的征兵考核再说吧。”
在至冬,即使不进入愚人众正规军,全体至冬公民也都有着服兵役的光荣义务,征兵体检合格的适龄至冬青少年可自愿选择应召进入军队接受为期叁年的基础军事技能训练。
基于至冬国庞大的人口总量和军队丰厚的津贴,就算不强制服兵役,每年来新兵营报到的新兵数量也多得惊人。
每个初入军营的至冬年轻人多多少少都幻想过自己能在军队中大放异彩,成为「至冬兵王」之类的科幻角色,这样下来的结果就是谁都不服谁,为了让这些不服输的年轻人分出个高低胜负,达达利亚时不时就会让他们来上一场大比武——这可比单纯的操练有趣多了,大家也都乐在其中。
训练场上乌泱乌泱地挤了一大堆人,荧很不幸地就在其中。
直到好几轮养蛊式的混战和车轮战过后,人群稍稍四散开到周围,将训练场正中央的场地留给了真正的强者,她这才得以喘息。
…来提瓦特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看到那么多人,荧都快要被人山人海埋得窒息了。
或许是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弱者觉得她看起来柔弱可欺,强者看她细胳膊细腿的不顺眼,这些涉世未深的新兵蛋子们不约而同地都选择挑她这个软柿子来捏,又殊途同归地被她揍得鼻青脸肿落花流水。
她对付他们就跟砍瓜切菜似的,简直堪比教令院和启蒙班比赛做题。
“还有谁?”荧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和汗, “我赶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对付这些普通人,她就算不动用元素力也完全足够了。
若不是要想办法通过达达利亚的征兵考核,她也不想和这些年轻人抢风头的…就算赢了也不太光彩,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过于悬殊了。
“好、好猖狂!…不过人家就喜欢这样的!帅死了!”
对面不知道谁陶醉地叫了一句,但很快被另一个人打了。
“你个娘娘腔死一边去,兄弟们,大家一起上去干死她!让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娘们见识下真正至冬军人的雄风!”
这个人…光是面相看起来就很猥琐。
“哈哈!哥哥说得好,这样的女兵我一个人能打十个!”
有人狗腿地附和道。
“呸!谁跟你兄弟们,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脏东西冲着人家小同志乱吠些什么呢?这位同志,我拳头突然有些痒,先代你收拾了这堆腌臜玩意!咱俩一会再好好比过!”
不等她看清是谁在说话,对面就混战成了一团。
“大伙不就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你这疯女人怎么还趁机上纲上线搞对立!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呃啊——!你还真打啊?!”
……
胜负已分,最后一场比试结束。
这届的冬都军区新兵营兵王便由此诞生了。
“你很厉害,我认输,这次是你赢了,恭喜。”
这位豪爽的少年军人即便输了比试也不失气度,荧向来敬重这样的对手,立刻友好地上前与她拥抱:“你也很棒,刚才那招使得真漂亮!我差一点就没躲过。”
说来惭愧,刚才她想着对手都是些没有神之眼的小年轻,打的时候也就没怎么专注,一门心思全往看台上飘了,险些被这位一拳击飞,还是凭着身体本能才自动躲开的。
不过也是托她的福,荧免去了最后的那几场车轮战,只需要和她一个人打擂台。
对方同样热情地回抱了过来,谦逊道:“哪里,和你相比,我的战斗经验还是太少了,以后有机会在训练场上遇到还希望你能不吝赐教,就是…不要再像今天这样放水了,我们认认真真地打一场。”
“抱歉…我下次一定好好打……”
…原来被她看出来了吗?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都怪看台上的那个家伙——实在是太惹眼了。
她的视线又忍不住开始往那边飘。
达达利亚坐在看台上旁观了这场大乱斗的全程。
“伊戈尔,斯捷潘那老家伙不是一直抱怨说没有好苗子吗,你待会领那个兵…个头高的那个去给他看看。”
这一届新兵水平实在是太低了,他连亲自下场的兴趣都没有,也就最后那场稍微有点看头,看来还得继续加大练度。
吩咐完了之后,达达利亚只是略略朝场上抬了抬下巴,某个眼尖的家伙就立刻殷勤地一路小跑了过来。
“长官,我合格了吗?”
荧趴在看台的护栏上气喘吁吁地仰起头看他。
看在她这免费陪练被弄得这么狼狈的份上,达达利亚的心情总该好点了吧?
他穿这身衣服真好看,要不是顾忌这里人多,她真想直接把他扑倒在看台上为所欲为。
…嗯?
荧疑惑地瞪圆了眼睛。
达达利亚脸上的胡茬不见了,下巴的皮肤又恢复了平时细腻光洁的状态…什么时候跑去刮的?
她像猎犬那样用鼻子嗅了嗅,果然,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剃须水味……
狗鼻子闻什么呢?
达达利亚欲盖弥彰地用手迅速扇了扇周围的空气,发现怎么都无法驱散掉自己身上那股子薄荷味后,他恼羞成怒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走,还不忘回头冲她趾高气扬地下达指令:“…愣着干什么?跟上!”
…早知道就不买带香气的剃须水了!
“前面就是生活区了,宿舍和食堂在那个方向…你问那栋建筑?哦,那是映影院,看映影不要钱的。要是想听音乐跳舞可以去广场,晚上有很多年轻人聚集在那里搞联谊派对……”
前往办公室的路上,达达利亚头也不回地走在最前面,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陌生青年军官则热情地向荧介绍起了军营内的各种公共设施。
“伊戈尔,你话太多了。”
提到联谊,达达利亚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青年军官似乎和达达利亚很是熟络,被他说了也丝毫不怵:“长官,人家小同志刚来咱们这不得多了解了解情况,您也不希望她晚上迷路不小心闯进男澡堂吧?”
“谁管她…爱去哪去哪。”
这就算是默许他继续往下讲了。
青年自称是这里的政委,他曾不幸在达达利亚刚进入愚人众那年担任过他的指导员,没少帮他闯的那些祸擦屁股。即使在达达利亚得到上面提拔成为执行官后,俩人关系也一直不错,逢年过节还会互寄贺卡…没想到今年居然还能有机会在同一个地方共事,他都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留意到伊戈尔头上几缕显眼的银发,荧由衷夸赞道:“您这发色真时髦,是特意挑染的吗?”
伊戈尔的笑容中透着一丝疲惫和沧桑:“谢谢,这是我当指导员那年愁白的。”
“…抱歉。”是她唐突了。
“呜啊——!怎么还有鸡!”
路过食堂的时候,荧被突然飞过来的鸡吓了一跳,鸡后面追着个炊事班的小同志,看到他们还特意停下匆匆敬了个礼。
“不仅有鸡,还有牛啊,羊啊,猪之类的,菜地和渔场也都有,咱们军营自带大型农场,农副产品的产量高到可以拉去附近镇上搞创收呢。”
提起这些,伊戈尔很是自豪,他也算是这里的老人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就像他的孩子一样。
“你要是早来两个月,还能赶上收麦子,不过向日葵也快熟了,到时打瓜子比赛你可一定要来参加…看到那个湖没有?里面鱼可多了,上周阿贾克斯才刚从那钓上来一条二十斤重的鲈鱼。”
达达利亚纠正他:“…是叁十斤。”
荧随口问了句:“里面有牛蛙吗?”
也不知道至冬人吃不吃蛙,璃月和枫丹都有关于牛蛙的料理,这么大个湖不搞点水产养殖实在是太可惜了,她刚刚好像还看到有一大群鸭子在上面游——湖底的淤泥里会不会藏着很多田螺和蛤蜊?
…今晚要是能吃上鸭胸或者鸭腿就好了。
不等伊戈尔回答,达达利亚就把话接了过去:“哼,这里可没有你的「流啊」。”
伊戈尔不知道这小小牛蛙又是何时得罪过他们长官,只能硬着头皮打圆场:“呃…至冬没有吃青蛙的习惯,不过我可以跟食堂反馈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意向…我个人是挺喜欢吃的,之前有幸在冬都一家专门做枫丹菜的餐厅里吃到过一道「蒜香黄油焗蛙腿」,真的很美味。”
…牛蛙?
接下来的一路上,达达利亚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伊戈尔没跟他们一起回办公室,他还有一堆工作要处理,半道上就离开了。
达达利亚先荧一步进了办公室,他第一时间飞快地将桌面上的一个相框倒扣了下来,以防被人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
接着,他又拿起遥控将暖气调高了几度。
这么冷的天,就穿这点衣服到处跑,也不怕冻死。
都混到「仆人」身边了,她连件厚实点的衣服都不舍得给她买吗?
…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哼,反正到时候肚子疼的不是他。
达达利亚越想越气,随手将自己脱下来的斗篷和围巾丢给了荧,她低眉顺眼地把它们挂到了一旁的衣帽架上,表现得就像个做错事被老师叫进办公室的学生。
达达利亚就这么抱着双臂站着,也不说话,少了个在二人中间调解的和事佬,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今天达达利亚上身穿了件做工考究的暗红翻领双排扣黑色军服,下身则搭配了浅灰色长裤和黑色高筒靴,荧还是头一回见他穿这身衣服,觉得很是新鲜,尽管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但她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偷看他几眼。
“…看够了吗?”
他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
该看的时候不好好看,不该看的时候眼睛恨不得黏他身上。
“没呢,再看会。”
荧盯着他衣襟上的装饰看得正入神,下意识回道。
达达利亚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你就光这么看着?”
“啊…?哦…好……”
她略一思忖,顿时恍然大悟,立刻心领神会地走到了他身前。
确实,光是这么看着完全无法体现出她对他的思念和热情。
就当达达利亚打算好好听一听她准备的那些说辞时,她的手忽然搭上了他的前襟,熟门熟路地将扣子一颗颗解开了。
…她在干什么?!
直到她开始解他内搭衬衫的扣子,达达利亚才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来找他就为了做这种事?她把他当什么了?
宣泄的玩具吗?
达达利亚立刻沉下脸来:“我让你解了?”
…原来不是让她直接上手摸的意思啊。
荧只好悻悻地把手缩回来,继续装出先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说吧,专程大老远来这里是要完成什么委托?”也不招呼她坐下,达达利亚自顾自地走到办公桌后,“看在老熟人的份上,我或许还能帮上忙。”
荧刚刚才因为主动亲近他被呵斥过,生怕自己又说错什么话再惹他不高兴,然而,她抿紧嘴巴踌躇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开口。
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光是想到自己对达达利亚做的那些事情,她心里就隐隐作痛,呼吸也跟着局促了起来。
她一而再、再而叁地怀疑他、提防他,拿枪指着他…甚至还因为亚历克斯的逝去而迁怒他、回避他……
可达达利亚却在被她这样残酷无情地对待了之后,依旧选择替她隐瞒实情,背叛了自己长久以来的骄傲和信仰,背离了自己作为愚人众执行官的立场。
她对他这半个月来经历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受处分被下放新兵营、遭到他人奚落嘲笑的时候,她正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怨天尤人自怨自艾。
在开始给达达利亚写信之前,她甚至还很自信只要自己一封信过去,他下一秒就会立刻出现在深渊教团主动向她低头服软,她也就可以顺势把他正式介绍给哥哥……
但现在关于他的一切事情都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他不再对她百依百顺,就连她的信都不愿意回了。
她好想问问他,他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之前的那些…还作不作数了?
他…还会愿意继续跟她好吗?
眼看荧迟迟不开口,达达利亚心底一直压着的火气又噌噌地往上冒了出来。
她就连想和好都要他主动低声下气地求她吗?
“既然没话要说,那就请回吧,警卫员,送——”
“等等——!”
为了壮胆,荧不管叁七二十一,抓起他桌子上的钢制扁酒壶仰头就是一通猛灌,达达利亚来不及劝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底朝天。
她一下午没喝水,刚好也渴了,所以喝得特别急。
“噗——!!”
几秒钟后,酒从她的鼻孔里喷了出来,险些溅了达达利亚一脸。
本以为是之前那种甜甜的奶油酒,没想到这次入喉的酒辣嘴又呛喉咙,若不是装在酒壶里,她都怀疑刚才自己喝下去的是什么有毒的化工溶剂。
达达利亚一边掏出手帕替她擦干净脸,一边骂道:“…就你那点酒量,没事逞什么能?知道里面是什么吗就敢往嘴里灌?”
最近他因为心情不好,随身酒壶里的奶油酒就又换回了高度数的火水。
“嗝…!对不起…长官。”
荧酒意上脸,连说话都变得含混不清了。
但结果总归是好的,至少达达利亚都愿意搭理她了。
这一喷把她自己弄得浑身都是酒气,达达利亚实在看不下去,转身拉上窗帘,又从柜子里找来了自己的备用衣服。
他朝她不耐烦地命令道:“把衣服脱掉,臭死了。”
身上还穿着那女人给的衣服,看着真不爽。
“哦、嗯…好……”
于是荧低下头,手指哆哆嗦嗦地解开了自己的领结。
她来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了,这次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只要能哄好他,她什么都愿意。
就算之后做出什么丢脸的举动,也可以把责任全推到酒精上……
脱完外套衬衫,她又开始脱鞋、脱裤子,结果裤子脱了半天都没脱下来。
“怎么磨磨蹭蹭的,不情愿?不愿意就走…滚出去!”
达达利亚几乎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
他都已经把脸转开尽量不去看她了,那白花花的身影仍是一个劲地往他眼角余光里钻。
荧都快要急哭了:“不是的…我愿意的,我、我皮带扣卡住了……”
她还不习惯这种制式的衣服,穿的时候不小心将布料卡进皮带的金属扣里了,刚才弄了好久都没能解开。
看着她这副醉醺醺的死样,达达利亚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过来,我帮你。”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
反正她酒醒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现在也就没必要再刻意那样对她了。
“为什么喝我的酒,渴了?”达达利亚几下便解开了那为难她半天的金属扣,“什么东西都敢乱往嘴里塞,笨狗。”
她先是点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不是笨狗。”
“就你这样的,不是笨狗是什么,笨蛇么?”
给她换上自己的干净衬衫后,达达利亚往平时打饭的饭盒倒了些牛奶。
牛奶是从休息室的冰箱里拿的,有些冰,端过来之前,他用烧水的炉子加热了一下。
“喝吧,不许用手,”达达利亚将还有些烫的饭盒放到地上,故意带着一丝恶意说道,“狗狗都是这样喝牛奶的。”
“哦……”
现在的荧懵懵懂懂的,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想也没想就蹲下身子。
“…等一下!”
不等她真的趴下去喝,达达利亚便又心软起来,担心她这样会呛到,他把饭盒重新捡起来拿在手上:“好了,现在可以喝了。”
对这家伙,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真正狠下心来。
她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地任意妄为吧。
得到许可的指令后,荧这才凑到饭盒边上喝了起来。
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她不得不用两只手扶着达达利亚的膝盖借力,她一边喝,还一边仰着头看他,模样活似一只站立着的土拨鼠。
“噗哧…!”
想象着她变成土拨鼠后抱住食物啃的憨傻样子,达达利亚忍不住笑了出声。
“你笑了。”鼻子下面还挂着牛奶胡子的土拨鼠高兴地指出。
他迅速板起脸,顺手用食指刮掉了她的牛奶胡子:“你管我呢,好好喝你的。”
“…你是不是讨厌蛇?”
喝完牛奶,荧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达达利亚将饭盒放到一边:“我不喜欢乱捡东西吃的大笨蛇。”
看到荧脸上浮现出失落的神色,他哼了一声,大发慈悲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话中若有所指:“比起蛇,我倒是一直想养条军犬,可惜太忙,没时间训练……”
“汪…!”
还未等达达利亚说完,荧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冲着他一通厮磨乱舔,湿润的嘴唇在他的脸上、嘴唇上、脖颈上任意游走,贪婪地攫取着他身上的每一缕气息和温度。
反正她现在是狗,狗舔人再正常不过,人总不能跟狗计较。
达达利亚被她扑了个正着。
“你这种不听话的坏狗狗我才不要…唔…不许舔……”
在理智被欲望彻底控制前,他狠下心,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命令她:“…坐下!”
荧正含着他的耳朵吮咬得起劲,闻言只能不甘心地舔了舔嘴唇,老老实实坐下了。
达达利亚脑子里还回荡着被她舔舐时的口水声,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一低头就看到她光着两条腿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直接坐地上了,去沙发上拿个靠枕垫着坐!”
她今天似乎特别吃他这一套,立刻乐颠颠地拿靠枕去了。
达达利亚不禁开始自省,难道一直以来对她的尊重和百依百顺,是他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