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猜得不错,萧衍行的正妃及妾室要搬过来,确实跟韩老将军的死有关。
事实上,早在韩修的病情传回京城,金銮殿上的那位就已经坐不住了。不仅仅金銮殿上的人盯着萧衍行,宫里几个日益长成的皇子们自不可能放过这样一次好机会。自然是趁此机会,将从出生起便死死压在他们头顶的嫡长兄,给压得不能翻身。
萧衍行原本只是被废除了储君之位,并未收回他的府邸和俸禄。如今韩将军一死,京城的那些人便开始联名上奏,要收回废太子手中超规制的宅邸,抄没所有家财。
京城和凉州的府邸已经被人抄没,府中的妻妾自然要全部搬出去。
老皇帝自认还是给这个‘疯了’的儿子留了一点体面的。至少历朝历代抄家的皇子,是贬为庶民。对于这个长子,他至少允许府中女眷带走了金银细软和奴仆。临安县的这个宅子也不在抄没花名册之内,睁只眼闭只眼,也允许萧衍行留下了。
老皇帝放言,虽说嫡长子已经疯了,也做了些大逆不道之事,但他身为父亲却不能不慈。顾念已故孝贤皇后和为大庆立下汗马功劳的韩家,他已经姑息长子许久。如今也该做出决断。
国家大义之前,作为一国之君,他不得不以身作则。
流放便是流放,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萧衍行即便是中宫嫡子,也必须接受惩罚。换句话说,萧衍行这一府的人往后再无养尊处优的待遇。
王姝倒是没慌,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坦然。她先前就觉得奇怪来着。废太子既然被废,怎地还活得这般舒坦。史书上记载被圈禁的废太子,郁郁而终的不少,活得困苦没尊严也不少。就没见哪个有萧衍行这般轻松自如的。如今看来是她嘀咕的太早。
“主母过来,院落要挪动的。”袁嬷嬷已经连续几日不曾歇息了。主子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上头人郁愤难消,下面人也不好过。
老皇帝趁将军一死便薄待主子爷,袁嬷嬷哪怕早就对那位死心,此时还免不了觉得齿冷。
一个皇帝肚量小到这个份上,因嫉妒皇后娘娘的才能而迁怒亲生儿子,冷血昏聩到这个份上世间少有。袁嬷嬷满心的怨恨无处可发,只在心中咒骂苍天无眼。皇后娘娘当初怎么就挑中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便是眼神再好些,主子哪里会面临如今的窘境?
心中再多的怨气也只能收敛住,毕竟这话若说出口,便是杀头的大罪。
萧家的后宅能用的院子如今只有两栋了。其中一栋是主子爷的,并不会拨出来给妻妾住。另一栋位置不算太好,以正妃梁氏的性情,绝不会愿意屈就。位置最好的思仪院早已经被林氏给占了,让林氏搬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个协调就非常困难,至少以袁嬷嬷是没法协调好的。
另外,不仅仅正妃梁氏难安顿,凉州后院的那几个女眷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清辉苑指定得让出来。如今住的那几个人怕是也要挪。
北苑这边好安排,
院子大,空旷,多住几个人进去挤一挤其实也能住的。但袁嬷嬷担心的是这些个贵女没有受过这等委屈,根本不乐意挤。
兼之每人身边都仆从众多,可能就不够住了。
“把一些多余的人清出去。”这是主子爷的原话。
原先那这些妾室纳进门是为了绵延子嗣。主子爷不乐意碰,便放在后院供着。左右不缺那点口粮,院子也宽敞,即便全留下来也养得起。但如今情况有变,自然再做打算。
清哪些人出去,这就不是袁嬷嬷能做主的了。这种主只能是主母能做。
王姝还不知道后宅要面临‘裁员’,韩老将军去世,萧衍行悲恸万分,已经许久不曾露面。萧家阖府上下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任何触霉头之事。
基于正常人的同理心,王姝自然希望他能节哀。但她也知道这种失去至亲之人的心情,不是旁人一两句话的劝便能安抚住的。如今她等闲不敢去前院打搅的,虽然不知道萧衍行是不是会迁怒的性子,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姝这些日子极其安静,出府也都是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正室梁氏的马车是在三天后的傍晚抵达的。带着金银细软和奴仆,竟然促成了一个七辆马车的车队。
她人还没到呢便已经命人传了话,要求府上所有女眷在门口迎。
这么大的派头,比规矩大的林氏还要傲上十倍不止。
林氏为了这事儿气得一天没用饭,跟炮仗似的,见谁都要炸。可她再愤怒,再不愿意,人梁淑仪是正室。哪怕被剥夺了太子妃的名号,也依旧是这个后宅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什么叫女主人,就是这个家除了萧衍行,她的意思最大,她的话最有份量。
王姝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人群最末位,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温氏站在她旁边,也难得的没有冒头。
今儿巧了,一后宅的莺莺燕燕,除了林氏穿得鲜艳夺目,其他人全选了最不起眼的衣裳。仿佛怕被尚未见面的主母记恨,尽力将自个儿往朴素上收拾。
在门口站了约莫一刻钟,马车才终于全部停稳。装着行李细软的货车先不说,只见后头的马车下来好几个仆妇丫头。她们有条不紊地去到后头取了马凳子过来,安放到马车的旁边。
为首的一辆马车最大,厚重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瞧不见里头人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