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苹恨得牙痒,不由得悄悄看了一眼韩姨娘,指望着她这时候出来帮个腔。韩姨娘却只是盈盈一笑道:少夫人说的是,这样好日子爷可别生气,妾和宜红妹妹去更衣,献支歌舞爷瞧着解解闷。
韩姨娘和沈宜红去屋里更衣,采香等人便在院中平平的石板地上铺下一块大大的毡子,又在方毡四周支上红灯笼,把那一小方空间照得艳红明亮。片刻之后,韩姨娘一身水碧衣衫,先抱着琴出来了,后头两个丫鬟手提灯笼,遮掩着后面一个女子,一直走到红毡前。韩姨娘素手一拂琴弦,五音齐鸣,两个丫鬟往两边一退,便见一个戴着月白面纱的女子盈盈一步跨上了红毡。
沈宜织眯着眼睛看去。沈宜红今日竟穿了一件月白色舞衣,上头用蓝色丝线绣了一朵朵小花,清雅浅淡;头上又改梳了未婚少女爱梳的反绾髻,而不是她平日里喜欢的堕马髻;发髻上且不用金银饰物,只插了一朵大红堆纱杜鹃花;再用面纱蒙上脸只露一双眼睛,乍一看竟不大像她了。
韩姨娘琴声淙淙如溪水一般,沈宜红便在红毡之上舞蹈起来。那舞蹈也并不十分复杂,只是看她腰腿柔软,动作流畅,便知是下过一阵功夫的。她脚下那毡子上用深浅不同的红色丝线绣了大朵的团花,四周又悬挂了红色灯笼,烛光映照之下仿佛真是遍地鲜花,沈宜红就在那鲜花丛中起舞一般。
琴声由慢转快,又由快转慢,沈宜红忽然一甩袖子,从袖中竟飞洒出许多红色花瓣来,飘飘落下。花瓣坠地,她也垂下长长的水袖,像是弱不胜衣一般跪伏在地,琴声袅袅,余韵未尽。
香苹看得脸颊肌肉都有几分抽搐,勉强笑道:沈姨娘跳得真不错呢,果然是家学渊源,又会歌,又会舞。
她说了这话,却没听到郁清和和沈宜织说话,不由得有些惴惴地看了过去。
沈宜织也正看着郁清和呢。方才沈宜红一上来,她就觉得郁清和有点儿不大对劲。虽说沈宜红名义上也是个姨娘,其实是侯夫人硬塞进来的,因此郁清和对她从来不多看。可是方才,他却紧盯着沈宜红,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随着沈宜红的舞蹈,尤其是最后袖子里洒出花瓣来的动作,郁清和脸上那表情又好像有几分悲伤似的。这是啥道理?
妾祝世子爷前程似锦,福寿双全。韩姨娘起身也跟着跪伏了下来。
沈宜织仔细地观察着郁清和的神色,郁清和却坐在那里出神,他两眼像是看着沈宜红,却又像根本没看见她一样。沈宜织心里打了个转儿,示意宝兰把地上那些散落的花瓣捡过来几片看了看,便笑着拉了一下郁清和的衣袖:韩姨娘和妹妹真是有心了。爷瞧,这花瓣竟是用绢纱制的呢,看起来跟真的一样。也难为妹妹了,咱们府里没种杜鹃花,还特意用绢纱来制。不过总觉得有些浪费了,咱们府里这会儿开的花也不少,叫丫头们采集了就是了,何必还要做假的呢?这事儿似乎不大对劲儿,如果韩姨娘只是为了献一支歌舞博取郁清和的欢心,侯府里有的是当季的鲜花,刻意这样做些假的杜鹃花瓣却是为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跟沈宜红头上戴的杜鹃花相配?那府里还有别的鲜花,只不是大红的罢了,为何不能用呢?说来说去,一定是这杜鹃花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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