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话说得奇怪。若我没记错,去年韩姨娘去别庄上养病大约也是这个时候,不是将养得不错吗?
韩夫人又噎住了。没错,那年韩姨娘小产久病不愈,也是差不多出了正月就被送到别庄上去的,那时候能送,这时候为何不能送了呢?韩夫人暗暗咬牙,只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主意,只得收起一脸的忿忿,换了笑容起身道:青莲不过是感了风寒,似乎也不必送到别庄上去罢?
夫人大约不知道。沈宜织懒懒地用茶杯盖子撇着水面上的茶沫,一来韩姨娘怕并不是风寒之症,而是生了怪病,能起身来请安,却不能敬茶,这样的病我是未曾见过的,也不知传不传人,所以要送出去。二来今日这不知怎么的又染了风寒了,风寒却是会传人的,别人也就罢了,卉院可是还有位小小姐呢,万一传上了可怎么好?所以还是送出去妥当。
韩夫人当然知道这问题出在哪里,不就是因为韩姨娘不肯下跪磕头敬茶么?当下陪着笑脸道:青莲那日是有些头晕,如今已好了。虽有风寒,却也不是什么重症,只要在院子里养几日也就是了。少夫人素来宽容,就容她好了来给少夫人敬茶陪罪罢?
沈宜织想想这架子也端够了,到底韩家是个官宦人家,虽然一向依附平北侯府,但如今也是四品官了,万一把人逼急了再做出点对侯府不利的事倒不好,便顺着道:这风寒之症可大可小,万不能耽搁了,到时候别人不知是韩姨娘不懂事耽搁,倒要疑心我苛待妾室了。
韩夫人恨得牙痒痒,还要强笑道:哪里?少夫人岂是这样的人呢?
沈宜织点头笑道:可不是。别的不说,单说王姨娘的亲眷若去了尊府上,怕是不能如夫人这般进出自如呢。
这话又把韩夫人狠刺了一下,分明说她不懂规矩,妾室的亲戚根本算不得亲戚,纵然她再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在侯府也不能当亲戚走动的,更不能容她这样不经正室同意就出入韩姨娘的院子。韩夫人心里恨极,却不敢接这话,干笑两声起身道:还有给少夫人备的一份薄礼在青莲屋里,一会儿让她给少夫人送来,我这就告辞了。
沈宜织站起来象征性地送了一步:夫人慢走。
韩夫人憋着一肚子气又去了韩姨娘院子,进门就见韩姨娘斜靠着湘妃榻,脸色苍白,风中柳枝儿一般,活脱活像她那个亲娘,也是这么一副娇弱的模样,把韩老爷弄得五迷三道,生生地专宠了三四年,若不是后头生孩子难产死了,万一被她生下儿子,还不知怎么样呢!
一念至此,韩夫人顿时没了好气,冷声道: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少夫人磕头敬茶!事已至此还端着什么架子,打量你比人尊贵多少呢?若不是我来说情,用不了两天你就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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