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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5 章 1%(2 / 2)

然后,她看到低头写字的人抬起头,跟她对视着。

“我说的那句话,放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

她写完笔记,放下笔,出去了,江时镜看着笔记,想着扶川刚刚那句话的隐意。

——在从前,她惧怕的将来,其实就是现在,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也可能是在从前到现在的这个时间阶段就存在过。

她怕自己被蔚冥棠这样待她寡淡却又赤忱的朋友动摇。

她怕这样的朋友反而比她走得更早,更远。

她怕自己迷失在一片乐园之中。

——————

千里明楼从三行情书回来,发现下雨了,她在楼下抬头就看到了二楼阳台上躺着的人。

她没说话,上楼了,照常洗澡,料理,看书,查看新闻情报,最后看了下墙上钟表,上楼了。

推拉门开,她走到阳台,看到了隔壁的人还在躺着,一本书盖着脸。

那本书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修炼古籍,只是一本普通人所属的文化学科中的文学著作。

《迷失花园》。

它的书名。

封面上有一行字——清晨时离家,走在漂亮花园的小路上,黄昏时,尤未归家。

() 作为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超血统强者存在,千里明楼这类人从出生就注定成年既大将。

他们不需要去考虑太多关于世俗的事。

自恨情愁,人生观价值观等等,这些都跟他们无关。

文学书籍充其量是拿来丰富他们文学涵养跟语言逻辑能力的,且如果看书,也大多看历史、权谋心术以及各种社会学,这种书基本很少碰。

用某些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天天看这种书,还迷失,你路痴啊?路痴就打飞艇!

如果是以前,千里明楼一定对此嗤之以鼻,但从谢思懿的说法来看,她这个便宜学生跟蔚冥棠显然关系不错。

千里明楼站在那,还未开口。

扶川就拉下书了,露出平静的脸,“前辈,您是有事找我?”

也看不出她有什么不适的,好像不受影响,甚至有几分近乎疏离的无感。

千里明楼却看到了这人眼底下的疲倦。

那是发自内心的、来自心性的倦怠。

“99%,也有1%的概率,魔咒体虽有必死的宿命,但以我对它的了解,对蔚冥棠资质的了解,她特意走的尸道其实就是在为此事做准备。”

“一个人主观意识足够强大,1%也有可能翻盘。”

“当然,就算希望不大,有个确定的结果好过你这样的纠结。”

千里明楼说完补充,“我带你去亡灵之地,不论成败,你得个结果,回来后放下,别这样。”

其实他们这个圈层讲究磨砺教育,亲族友人死不死的,都是一场历练,真一蹶不振的,类似千里明楼这样的高层肯定是看不上的。

甚至觉得其他软弱。

但....她又在扶川这破例了。

扶川自己也察觉到了千里明楼的异常,有些茫然,但还是轻声道:“前辈,您也缺孩子吗?”

她对这个世界的人情世故认知太深了,很清楚帝王跟千里明楼这些冷静大于感性的人只会做最优化选择,选什么一定是缺什么。

帝王选她明显是为了继承布局,那千里明楼啥也不缺,看着种族也很高端,那大概率是因为代入了老师角色。

而原本不想代入的人忽然代入了,大概率就是觉得她入了眼,可以继承她的“学业传承”了。

一般奥术世界的传承是以血脉为第一秩序,不管是选学生还是孩子,其实还是有“正统血脉”思维。

所以,她综合推理下,感觉千里明楼是把自己当晚辈了。

她好像很有长辈缘啊。

千里明楼:“.....”

她沉默了好几秒,才说:“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而我也没那么老。”

扶川笑,起身,穿着拖鞋到两个阳台相接的栏杆前,把书递给千里明楼,轻微摇晃示意。

千里明楼瞥她,拿了书打开一看,结果....

啪一下书合上了。

因为刚好看到俩胖头小人儿在撅着嘴

巴亲亲。()

里面是Q版爱情小漫画,所谓迷失乐园,就是早起出门谈恋爱去了,下午找了朋友压马路,到黄昏归家....鉴于是个路痴,所以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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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的生活小故事。

普普通通,但安于生活,是最平凡的烟火气。

千里明楼既惊讶,又....“看来是我想错了?”

没想错。

但她现在是江时镜。

“人生百八十年,建木高深千年计,人命真的太薄弱了,总会走丢的。”

“相比不能挽回的事,我更看重眼前利益。”

“老师,我这边有些修炼上的问题,您能帮帮我吗?”

穿着白衬衫、绑着马尾的姑娘,双手搭着栏杆,在滴滴答的余生中这么看着你,好像在求你。

艳丽又清冽,矛盾感十足,但一双眼在黄昏时雨中别显温柔。

但她好明显,想撇清关系的时候就是前辈,想学什么的时候就是老师。

你说她有原则吧,她还挺随机应变。

估计下次有什么必要的时候,喊爸爸也不是没可能。

千里明楼看她完全没被往日朋友死活而难受反而一心扑在修炼上的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许过12点,我不是驴,得休息。”

还记着三点那事呢。

没想现代那些博导骂人已经算她有修养了。

扶川:“.....”

快12点,扶川道:“谢谢老师,时间到了。”

千里明楼正起身,忽然看向窗外,又坐下了,且摁住扶川收笔记要起身送人的肩膀。

“还有一点课,坐下。”

扶川:“.....”

她不用主动坐下就已经被摁下了,“老师,您这是?”

千里明楼淡淡道:“每次都你说了算?我还有没有点为人师表的权威了?你学不学?”

她好冷酷好无情。

扶川看了外面一眼,若有所思,“那不是您说的不当驴....”

千里明楼:“拉磨的是你,我抽鞭子就行了。”

扶川:“.....”

我谢谢你。

就这么补....补到了凌晨五天,外面天都要亮了。

千里明楼这才出去,走之前还吩咐,“学完早点睡,别去别的地方乱跑。”

“哦。”撑着脸颊写字的扶川软软硬了一声。

千里明楼这才离开,出去后...进了自己房间,看见一个人正坐在她的沙发上翘着腿打盹。

“谢大人好像不知道礼貌俩字怎么写,不请自来,不告而入。”

千里明楼看着霸占了自己沙发的人冷淡犀利。

谢思懿手指揉了眉心,“没接触过,还不知道素有时间诡蛇冷酷心性的千里大人还能如此谆谆教导别人,大开眼界。”

千里明楼:“与你无关,你若是想来找她说关于蔚冥棠的事

() ,个人建议救人别搭上她,否则会惊动凰孤舟。不如我随你去。”

谢思懿:“恕我直言,你这么护着她,是因为你那一族子嗣单薄,整个世界都找不到几条同族的蛇蛇,是看中了她的时间天赋,想传承衣钵?”

她看着就这么需要认崽子?

千里明楼皱眉,不喜欢这人提及时间诡蛇的调戏语态,“五大原始生命体彼此间天然存在相吸或者相斥的特性,你我两族不和是惯有的历史问题,但你也这么亲近她,不是因为蔚冥棠吧。”

谢思懿:“也?”

千里明楼:“你关注这个,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她是第五大生命体。但记忆里海隐蚁够不到这个层次,除非它变异晋升,而东海伏蛇区域是最符合的地方,魔苔可用。所以,她当时在那里,而你也在。”

“你不就是担心我已经猜出来了,才特地来堵我的吗?”

她最近就有所猜疑,但没有深入探查,因为事关他人隐私,她没有寻根问底的毛病。

又不是在世界仲裁上班。

“你觉得她是?”谢思懿否认了这种问题,甚至反问。

千里明楼沉默片刻,“接触过,又觉得不是,你既然否认了,那我就当她不是,我推测错误,你可以走了。”

之所以感觉不确定,是因为她们是真正的原始生命种族,但扶川是跟无间隐王小蚂蚁融合后才有那种存在感,所以千里明楼的感觉不稳定。

刚刚小小反试探谢思懿,只看到了后者的好奇跟反问,好像对凰时镜起了探究兴趣的样子,千里明楼介于为人师傅的责任心,反而阻断了这个探测。

谢思懿不是爱赖着别人家的性格,主人都发话了,她起身:“你对魔咒体怎么看?”

千里明楼:“百死一生,希望不大。”

谢思懿:“你知道当年的魔咒体一共有多少个,又有多少个活着吗?”

千里明楼眉头紧缩,盯着谢思懿。

谢思懿微笑:“不必这么看我,作为帮咱们这位帝王的酬劳,他给了我一些立方体的内容,但还夹带了另一个要求——对帝国保持忠诚,其实,他忠于的不是王族吧,当年就算是霍灵也做不到这样的心胸。”

千里明楼很错愕。

谢思懿整理了下袖子,“但我更觉得——他倒是像在托孤。”

“你说,一个帝王如此大刀阔斧整顿,为帝国留存军武兵力,又托付重臣,这种举措——一般只有大限将至才会如此。”

“他若是死了,帝国换人,储君入朝不足两年,神殿会怎么做?”

“所以,我晚上是来找你的,这世上还有比噬魂兽跟时间诡蛇联手更强大的吗?对了,她手里还有元素暴君。”

“估计凰孤舟也已经想到了,带她进海噬地的最大目的就是给她元素暴君。”

“你还能制作混沌小魔方。”

谢思懿心里补充:她还有无间隐王。

这局面,比帝王预判的还要炸裂。

“千里大人,有没有兴趣随我一起扶持一个世界之主君临天下?”

——————————

晨时朝露,阳台花草繁茂秀美,谢思懿拉开门,朝送她出门的人笑道:“不过是促膝长谈这么点时间,千里大人也要如此热情送我么?下次又不是不来了。”

千里明楼皱眉,正要说什么驳斥此人胡言乱语,忽然留意到隔壁。

隔壁阳台,扶川刚好在浇花。

看到两人先后出,且千里明楼还换了一身衣服,莫算了下对方回家的时间跟嘱咐自己别乱跑....她愣了三秒,默默放下花洒,走回自己房间。

拉上门之前对着两人说:“打扰了,以后我出阳台一定敲门。”

啪一下,她把门关了,还把窗帘拉上。

“你故意的?”

“对啊,开心吗?”

千里明楼咬了牙根,只能看着恶劣的谢思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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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扶川觉得好笑,但也想明白了谢思懿的来意,这人搁着给千里明楼耍心眼呢,表面是来结盟的,实则是在捆绑关系,毕竟当时千里明楼在东海,以她的种族特性很可能看出了点什么,为了避免她把这些信息告诉朱笼或者凰孤舟,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对方骗上船。

谢思懿素来擅长这个。

但扶川没有把心思花在这个上面,她通过窗口看向一个地方。

仲裁院。

她的脸上再没有面对江时镜的稳定,面对千里明楼时的冷血,只有隐在屋内昏暗光线中灼灼清冷的一双眼。

她很清楚,蔚冥棠能不能活取决那1%,靠她自己,谁都帮不上。

魔咒体她研究过,很了解。

但本来如果时间拉长,她还没发作,自己已经找到了一部分抑制的方法,其实是能挽回的。

过去,现在,将来,其实就是因果一条线。

线的开端在仲裁院。

扶川低头,拿出一根火柴,擦燃,点在古老的油灯上点亮,让橘色火光在脸上攀爬轮廓。

然后她手指稍稍用力。

脆弱的火柴应声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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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仲裁院中,江小满抬起头,看着攀爬到自己指尖的小蚂蚁。

麻木的眼睛藏在黑暗里,但白骨森森皮肉结痂的手指微微动,好像是在抚摸小蚂蚁...又好像在小蚂蚁抚摸她。

一切都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