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宁秀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穆雷坐在她对面将人的两腿夹在自己膝间门,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男人这回一到安全地方就急着拉开手给她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商宁秀嗓音糯糯的摇头,穆雷看完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又接着问:“身上呢?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没受伤,哪都没。”商宁秀拦住他探过来剥她衣服的手,摇头道:“陛下就是把我关起来了,没有对我怎么样。”
“还陛下呢,那皇帝都要把你卖给敌国了。”提起这茬穆雷就一肚子火,“就他这欺软怕硬的臭德性,你哥再怎么能打都不顶事,我要是他,趁着手里有兵,起义得了。”
“……应该是不用起义了。”商宁秀抿着嘴小声说着。
穆雷扬起眉宇,他是个外邦人,不懂中原皇室之间门的弯弯绕绕。男人摸着她脸颊的软肉,问道:“你是怎
() 么逃出来的?你们的皇帝应该没这么轻易放你走吧,即便是你哥哥去求情。我本来还打算让他明我暗来搜救,以为会有一番苦战,没想到居然是你自己逃出来的。”
被问到了正题上,商宁秀的呼吸节奏都变了。
“也不算是逃出来……原本是没这么容易的。”
她从刚才开始就在半句半句的讲,穆雷感觉到她的紧张和不对劲了,他把商宁秀的手拢在掌心慢慢把玩着,轻笑道:“怎么了?一直支支吾吾的,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商宁秀不知该如何开口,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几次鼓起勇气之后却再欲言又止,穆雷也没催她,就这么慢慢揉着她的手心等着她放松下来。
如此反复两三回之后,商宁秀神神秘秘道:“我告诉你个秘密。”
“嗯?”穆雷扬眉,示意她接着说。
商宁秀咬着嘴唇,慢吞吞地凑近他耳边去,小声说了一句话。
男人微妙地扬起眉宇,视线将商宁秀上下打量了一眼,那表情显然是有些出乎意料并且不太相信,“就你一个人?”
“那书房非召不得入内,常喜被霖妃给支走了。”商宁秀点着头,观察着他的神情,穆雷舌尖顶着腮,盯了她半晌后轻声笑道:“媳妇儿,我不是不信你,但是我所知的你们中原人是以皇帝为天的吧。你是还有什么后话想说的在卖关子?”
听到这句话,商宁秀的心情才算是彻底的放松下来了。
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坐回了床榻上,面露期待道:“连你都不信对不对,你是外邦人,连你都不信,那中原人就更加不会怀疑我了。”
这句话,这个表情,穆雷逐渐意识到她可能并没有卖关子的后招了,男人这才又重新将她审视了一番,“当真?”
“谁拿这种事开玩笑。”商宁秀气得打了他一下。
穆雷满脸的不可思议,又骄傲又自豪,单臂将人往怀里一搂,“哈哈,你真是一次又一次给老子惊喜,我就知道,我的秀秀不是个只会坐以待毙的绣花枕头,你里头的芯子有劲得很。快跟我说说,你怎么脱身的?”
穆雷整个人的状态都跟听稀奇似的,两眼炯炯有神放光,商宁秀被他抱得勒不过,动了半天找到了相对舒适的位置,这才有些难为情地慢慢说道:
“先帝原本就一直病怏怏的,他喉咙咯痰,靠药吊着,摩罗格那么大的壮汉都撑不住窒息死我手上了……其实我没找到玉玺,我是拿他身上带着的玉印盖的章,还好先帝生前就一直喜欢弄些小玉章盖手谕,而且为表决心,以前抗旱的时候,还有前年雪灾民不聊生,他都写过不少次血书,不然他的那笔字,我是真仿不出来。”
“那下一任皇帝是谁?你给定的?”穆雷问。
“二殿下。”商宁秀看了他一眼,慢慢叹了口气,“其实太子并没有多大的威望,吟吟诗作作画还行,若是先帝将这江山打得稳固倒也罢了,可从先帝那一辈开始就已经是这种情况了,先帝也是文人。我父亲醉酒时跟母亲说过心
里话,若再来个大诗人治国,怕是江山命不久矣。”
穆雷坐在那盯着她看,半晌后一下一下鼓起掌来。
男人是真服气她这峰回路转的一手,比着大拇指畅快笑着道:“媳妇儿,这一把干的真她妈漂亮,够劲。”
“你少取笑我,我都快被吓死了。”商宁秀皱着眉往他膝盖上打了一下,穆雷嘿嘿笑着伸手过来抱她,“快过来给老子亲一下。”
商宁秀被他压下去躺在了他的腿上,穆雷搂着人的后颈和胳膊埋首亲了下去,动静不小,吮出了交缠的声音,深入而仔细,最后用力在她唇瓣上盖了好一会才啵的一声将人松开。
穆雷眉眼都带着笑,拇指在她带了水光的唇瓣上慢慢揉着,看宝贝似的,“怎么能这么兜人稀罕,老子爱死你这股劲了。”
商宁秀到底是个中原闺秀,面对他这不加掩饰的热烈感情多少有些难为情,她哎呀一声低着头坐起身来,整理着自己乱掉的头发,最后才平复呼吸道:
“虽然说太子方有所挣扎质疑是必然的,但我已经给二殿下推了这么重的一把,已然给他正了名分,他手上有七万重兵还有我哥的支持,这要是再登不了基,真就老天爷耍人了。”
商宁秀一直在客栈待了整整三日,才敢出门透气。
江山易主,朝纲难免动荡,即便是鸣望关这种边陲之地,茶楼饭馆里也都能听到些绘声绘色的高谈阔论。
各个酒楼里的说书人已经将帝王崩逝昭华郡主床前领诏传位于二殿下的故事写成了话本子,引得里三层外三层人满为患一票难求。
楼下的台子上穿着戏服的花旦郡主转了好几圈后,托着一封血诏,站在门前扬首挺立,戏腔转了又转:“二殿下身在何处,速速前来听诏~”
锣鼓声与人群的叫好声热络非凡,二层雅间门阁楼上,穆雷双臂环胸睨着下面的花旦郡主,那咿咿呀呀的转音听得他头疼,蹙着眉头靠近商宁秀问道:“你当时就是这样的?不会吧。”
“当然不是,我当时、”商宁秀一开口酒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压低了嗓音这才接着道:“我当时都快吓死了,这是戏曲,夸张的。”
“脑仁疼,太吵了,中原人怎么喜欢听这些东西。”穆雷仰头灌了一大碗酒,“你也喜欢这个?”
“不是喜欢,我就是想听听看他们这到底传了有几分真,照理说这事知道的就那么几个,即便是传出来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市井小民连戏都给排出来了。”商宁秀磕着瓜子看着台下,哄他道:“我再听一会,半刻钟就走,成吗?”
“没事,吵就吵吧,不着急。”穆雷手臂从她身后的椅背搭上了她的肩膀,散漫地将人搂着,同她一起往下瞧着,“传也正常,照你说的,那九成就是那位二殿下在给自己造势了。嘿,鬼把戏还挺多的。”
便在此时,雅间门的大门忽然被打开,穆雷不耐蹙眉一眼扫过去,发现竟是商明铮。
商明铮睨着二人,让副手守在门外,将门关上后径自进来在他们对面位置
上坐下了。
“大哥。”商宁秀惊喜地坐直了身子。
穆雷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调侃道:“哟,能追到这来,手艺不赖啊。”
“你当你藏得多天衣无缝了?”商明铮嘁了一声,没再继续跟他拌嘴,视线转向了商宁秀,拧眉道:“秀秀,你怎么一声不吭跟他到这来了,后来我回去找你没看见人,差点没给我急死。”
昭华郡主是先帝临终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血诏也是由她公布于世的,身份太特殊,现在各方势力必定都在找她。商明铮发现妹妹不见了懊悔不已,直接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她落单。
商宁秀一整个犯错心虚住了,“对不起大哥,我当时太害怕了,浆糊似的什么都没顾及到……我错了。”
“赖我,我直接把她抗走的。”穆雷也终于是直起了身子,解释道:“当时不知道局势,以为还危险着,就想赶紧先把她藏起来,秀秀当时被那皇帝带走了吓够呛说话都颠三倒四的,我没想到你俩之前已经见过了,我的问题。”
商明铮也不是真的要怪她,看见妹妹平安无事,心里的那口气松下来了,脸色便也缓和了几分,“人没事就好。”
商宁秀抿着嘴唇,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讨好卖乖地冲他笑了笑,“下次不会了。”
“可别再有下次了。”商明铮连连摆手,然后便赶紧说回正事:“秀秀,我来找你还有个事,现在桓亲王的党羽在到处找你,狗急了跳墙最是不怕死的发疯,稳妥起见,你最好还是消失一段时间门别露面,等咱们把残局收拾干净了,风头过去了再去接你。”
桓亲王指的便是前太子,受封东宫之前一直是这么个称谓。
这一点商宁秀之前就已经猜到过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别害怕,兵权在陛下手中握着呢,桓王翻不起多大的浪,只是时间门问题。现在战事告捷新帝又初登大宝,繁杂琐事太多了,我和父亲都抽不开身去……”
商明铮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穆雷给截过去了:“即便你抽的开身这事也铁定是我来办,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带秀秀出关去,那什么狗屁的王有种就追来,老子重新教他做人。”
穆雷的语气从来霸道,商明铮听着很是不舒坦,但他原本也是做过这个打算的,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毕竟现在草原联盟已成,桓王的根基势力不管再怎么盘根错节那也是在大鄞境内的,手伸不到那么远去。
“就这么定了,明天天一亮就走。”
当天晚上,商明铮和他们一起用了晚膳。
两个男人又在桌上拼起了酒,喝到一半,商明铮心疼自己妹妹又要奔波远赴异乡,拍着她的肩膀道:
“很快的,等大哥将这些事情收拾妥当了就接你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家团聚。关外那男人扎堆的地方,怕是连婢女都没有吧,一会我让人去府衙挑两个聪明乖巧一点的官婢给你带上,也好伺候你的生活起
居。”()
穆雷刚咽下喉中烈酒,蹙眉反驳道:“你省省吧,不需要,自己屋里杵两个大活人多膈应,秀秀有我照顾足够了,脚都能不沾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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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明铮三分酒气七分情绪,同样皱着眉头反唇相讥:“可拉倒吧就你那粗手粗脚的德性还谈得上照顾人?我妹妹可是金枝玉叶长大的,侯府里宅院里头光伺候她的女使就有八个,少拿她当你们草原人看待,女使必须有。”
商明铮拍着桌子就回头去唤外面的副将:“现在就去!找两个,不,找四个机灵的官婢带过来,明早一起出发。”
商明铮此前一直因局势而紧绷着弦,现下总算是眼看要上岸了,心情好,喝了不少酒,睡得也香,第二天酒醒之后发现穆雷已经是连夜带着商宁秀跑了,女使到底是没带走。
清晨,关口笼罩着还未散尽的薄雾,一黑一白两匹马儿不紧不慢地往前晃着。
商宁秀骑在云母上,回头瞧了眼,即便留了书信,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大哥不会生气吧。”
穆雷打马在她身侧,笑了一声道:“放心吧,你哥没那么小心眼,顶多骂咧几句,回头我送两匹好马给他,一准喜欢。”
商宁秀笑骂他:“嘁,说的跟我哥多熟悉似的。”
“还可以。”穆雷笑得多少是有几分得意的,“不打不相识。”
“嗯?”商宁秀没听懂。
穆雷没再多言,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掐了一把,吹了一声轻快的哨子,扬首道:“快走吧,中午能赶上吃饭,煮个鱼汤再烧只兔子怎么样?”
“好呀。”
朝阳慢慢升起,两人的身影一点点被点亮,有说有笑,追逐着,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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