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冰冷。
“很好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若不是舍不得让她再受委屈,若不是不忍心看到她心怀恨意,若不是想要留住她眼里的生机,他会对她做尽掠夺之事,会是天底下最恶劣的人。
晚晚从他怀抱中直起身,伸了下懒腰,笑盈盈道:“朝政之事我知道了,你如何处事,我记性很好,都可以学会做到。若你不在时,遇到什么事,我也会权衡。在其位谋其政,无论是巩固皇权还是为朝臣君、为天下君,你都无愧于位,没有小人之说。”
她有些不习惯和容厌说些这样温情的话。
视线撇到桌面上的纸张,晚晚立刻拿起一张手稿,脊背打直,正色了些,道:“你自己看,若是哪里有疑问,可以问一问我。”
容厌从方才的情绪中回过神,也不再说些别的,顺从地就着她的手,将下颌轻轻压在她肩上,看了会儿,模样看上去再正常不过,微笑着叹息,“我体内毒性那么复杂,好像许多药物都碰不得,稍有不慎就有药性相冲……我好像确实很麻烦。”
晚晚松了一口气,侧过脸颊看着他道:“复杂也有复杂的好处。因为各种毒素堆积,许多致命的毒药,在你身上反而不一定立刻致命。”
所以当初才能在他身上试药。
她握了握他的手背。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容厌随手翻开一页,看着她道:“这里不懂。”
晚晚俯身去看,而后仔仔细细去同他解释。
容厌安静地听着她认真讲着她对他体内各种毒素的钻研。
如何去解,如何在解其中一种毒素时,不打破体内余毒的平衡。
最后的这一轮解毒,是将最难平衡的几种毒药留在一处,只要他的身体撑得住毒性的一一化解,毒药一一散去,他会得到一个不再受头疾影响、不再时常毒发的身体。
太医令擅长将养身体,有太医令悉心调理,有天下最名贵的药材蕴养,他身体就算有亏损,也不会影响他太多寿数。
晚晚道:“最后的几味毒毒性多变,难以完全融洽地压制,所以我需要在能维持那几味毒平衡的时间里,让你的身体处在一个比较好的状态里,尽快解掉最后的那几味毒。这段时间里,千万不能出错打破这平衡,这几味毒若是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发作,后果不堪设想,我也不知道,到时候我还能不能救你。”
她认真地警告:“你平日一定要小心,我不入口的东西,你也不能入口,我不让你碰的东西、不让你去的地方,你都要听我的。”
容厌轻笑着应下。
他看着她讲解的那页手稿,对应的医书也在书案上。
他的身体就处在这样一个勉强的平衡之中。
不用什么毒素,只要能挑动他体内任何一味毒,他就会面临死亡。
她又将手指按上他的手腕,仔细地触摸着他的脉象。
没有多少好转。
可是若他一直这样,能不能撑得过最后这一关,谁都说不准。
晚晚抿唇蹙眉,手指沿着他的手腕往下,握住他的手。
她认真而郑重,“容厌,我可以解开你身体里的毒,你日后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晚晚低声道:“你少些思虑,开心一点好不好?”
容厌只笑了笑。
在常人眼中,生死之前,性命的珍贵总能大过于一切,而对一个君王而言,延长的寿数和健康,似乎比一切都更有价值。
这样大的恩情和好处,什么不能作为交换?他的感情也算不得没有得到足够的回应。
解开他身体的毒之后,她是不是就觉得,可以与他彻底两清,就能再无负担地离开?
容厌停下自己一瞬间迸发出的那么多想法。
她明明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也没说是什么两清,是他总是控制不住地多想。
她没那么在意他,他已经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却还是得不到她的可怜。
好像不管她在做什么说什么,下一句总是她将要离开。
容厌知道,她已经尽力为他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她只是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
她已经很认真地在对他好。
只是……
在晚晚起身出门去为他修改药方后,他在她身后轻轻道——
“抱歉。”
对不起。
他做不到让她两全。
这世间,没有人能得到圆满。
-
第二日,晚晚一醒过来,下意识去寻他的手腕。
昨晚的药方在和太医令探讨之后,做了修改,指腹下的如鸟雀啄的脉象平缓了些。
晚晚懒散的困意在惊喜之下,一瞬间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