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一开始的咬唇隐忍,侧头闭眼,到忽然想通了一般,挤出一丝力气,转过头,抬手不轻不重地在容厌身上抓了一下,在他颈侧留下几条鲜红的痕迹。
她几乎喘不过气,哑着嗓音:“悬园寺,是我不懂审时度势,才被人挟持着威胁你。可不懂就是不懂……你教我。”
梦里的容厌拨开她湿透的额发,清隽冷然的眉眼因欲色而显得昳丽,他答道:“好啊。”
声音断断续续,直到云收雨歇。
……
一觉睡到午后,晚晚长发未挽,只用一根发带将长发束在身后,她手指拂过净明准备好的金针,白皙细长的手指挑起几根金针,夹在左手指缝间,右手快速进针。
金针没入的深度不一,桌面上点燃的檀香香息如线幽幽上浮。
净明额头渐渐出了些汗,浸透了身上禅衣。
晚晚施完针,走到窗边,仰头看着外面色如翡翠般的树木。
她出神地想起方才的梦境,前世的此时,她也被挟持,最后却是在床榻上了事。
……她居然决了心要学他的阴谋算计,主动要进权势的漩涡。
前世的她,从这个时候就陷入深渊,根本没想过离开这劫场。
于是晚晚从一开始的好奇,到最后冷眼看着梦境越来越淡,直到清醒过来。
身后净明叹息一声:“娘娘医术着实高超,净明如约而来,您想知道什么,贫僧言无不尽。”
晚晚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我已经知道,陛下幼时在悬园寺,后来弑母入宫,少时登基后为傀儡数年,万难之下夺权登极,直至今日。”
净明点头,“确是如此。”
晚晚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他打算告知她的,总不能是这些她能自己拼拼凑凑出来的结果。
净明回忆着,道:“裴夫人当年怀着身子隐居悬园寺,陛下出生后,裴夫人不曾教导他世家权势,也不曾让人教他治国之策与帝王心术,只想平安在寺中平淡度日……直到后来楚太后得到消息,要将陛下强行带入宫,裴夫人不肯,被赐凌迟。”
“先帝无权,裴夫人无依,便于暗室行刑,陛下观刑。”
晚晚安静听着,没有说什么。
让五岁稚子,亲眼看着娘亲被凌迟,悬园寺当时受人之托,却也没能阻拦,这是悬园寺欠下的。
净明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知道陛下难以让她动容,沉默了下,叹了一口气,他忽然不知道,他将这些事告知云妃,究竟是福是祸。
“陛下于暗室之中亲手弑母,半个时辰后,先帝才得以调兵救人,为时已晚。”
“后来陛下宫变夺权,私下滥杀暴虐,直到这两年才对杀戮失去兴致。贫僧问起当初,陛下却只答……是先帝无能,裴夫人弱小。”
净明叹息道:“陛下生性偏执,却不是偏执在人情冷暖,而是权欲。”
可昨日中午,他却在教她权势,教她如何收服人心。
整个大邺握在他手中,权势至高无上,他无聊得很,所以亲自养出一个威胁吗?
她怎会做这样不自量力自讨苦吃的事?
她只想好好活着,把命握在自己手里。
晚晚道了一声谢,今日却也没了继续往下问的念头,香已燃尽,她娴熟拔针道:“两个月后,还需施针。”
净明叹一口气,知道她没有给他解毒,只是延缓。临走前,他忽然问了句,“贫僧听闻,陛下今日在娘娘这儿受伤不轻?”
她回想起晨间她丝毫没有收力的那一口。
一点也不后悔。
容厌面对她关乎性命的质问,心情始终悠闲,根本不在意。
可她不能让他觉得,她连命都不在乎。
晚晚道:“我只有一条命,死了便是死了。他说不会失手,可一旦有差错,是我的必死之局。”
而他所说让人为她陪葬,晚晚觉得可笑。
就算杀光荣王的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送走净明,回宫的车辇停在院前。
晚晚上车前,回眸看了一眼远处连绵的群山,心境却已经和来时不同。
她走不了,可这次回宫之后,她可以接触到尚药司,能有药与毒让她支配,她好歹也有了倚仗。
晚晚转身上车,平静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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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中,荣王已无用处,被锁在刑架上,全身上下几乎被削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副内脏外淌的骨架。刑架前摆放了一口鼎,鼎中红白交织,片状白肉上还带着血液。
传闻里倒台后便疯掉的楚太后今日也在。
她呆坐在荣王身前不远处,明显是清醒着,眼中满是悲恸和阴毒的怨恨。
容厌坐在酒池旁,殿中安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