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忽然有惊慌的感觉,像坚钉刺入肺腑,裂痕微不可见,但锋锐的蔓延如同蛛网布裂。
十一娘几乎忍不住转向,但这时,却看见那个身影终于渐行渐远,更远的地方,有贺烨那身明黄的朝服,在残冬凋肃的景色里,显得如此鲜明。
说不出的情绪,恐慌又像是晦涩,荒谬又像是警醒,让她,到底还是选择了离开。
她想,陆哥说得对,我是当真迷失了,理智时时提醒着我必须一往直前,但情感却让我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我不应如此的,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怎能允许前功尽弃?我没有输,韦太后只是暂时得意而已,我明明洞穿她一切阴谋,所以我仍然运筹帷幄,不应杞人忧天。
此时的十一娘依然不肯听陆离的劝告,她拒绝直面自己的内心。
她身上担负的仇恨,比齐昭仪更加沉重,所以她应当比齐昭仪更加清醒。
贺烨此时也正望着十一娘的背影,越走越模糊,直至消失在径道曲折处。
绚之意欲辞宫了?
多此一举的问话,其实已经泄露孤独无助的帝王,想要促膝长谈的心情。
陆离摇头笑道:是,臣不耐风寒,这便请辞。
肩上立即挨了贺烨一拳。
别跟我装模作样!
陆离心中悲苦:圣上,微臣病弱之躯,可扛不住龙拳捶打。
贺烨却顿减郁闷,嘿然道:绚之扛不住拳打脚踢,酒肉款待总扛得住吧?忽又意识到陆离这时的身体,怕也扛不住纵酒豪饮,一挥手,再显大度:酒你也别喝了,以茶陪随便好,免得皇后知闻,再埋怨我不近不情。
因提到皇后二字,仿佛极其不悦,皱着鼻梁哼哼两声,甩着手扬长而去。
陆离无语。
陛下如此外强中干,自觉有趣否?
陆离其实不想以茶代酒,但他这时身体,又的确难受烈饮,亦只能看着皇帝陛下酒入愁肠,佯作半醉,借酒发挥。
把十一娘自入冬以来,往他心头添堵的事倒是倾泄了个清楚明白。
绚之,那时是你说,十一娘甚是厌烦勾心斗角,争风吃醋,骨子里极为恶鄙姬妾成群。我信以为真罢,我也不是想埋怨你,据我观察,确然十一娘也甚鄙恶男子风流多情,莫说阮岭,便连贺湛,不过就是婚前四处留情,自从婚后,表面看来仍然放荡,实则后宅也没纳姬妾,然而十一娘,对他仍然常有督诫,就怕他冷落正妻,负心薄情。
贺烨将酒杯重重一顿:我与十一娘,成婚时的确关于利益,说是政治联姻也不为过,我也承认,在此之前,确然行为过那啥可自从我认定十一娘,为得她真情回报,便再无与旁人行为过苟且之事,十载以来,十一娘心知肚明,总该信任我不会负心,怎料到,她竟会先有端婕妤,后来竟还想促成我与齐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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