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烨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就算韦太后的兵马冲入紫宸殿,唯一能够保护他的兄长气息奄奄时,那时他也能坦然面对迫在眉睫的死亡,不像现在,绝望又无助。
还要怎么作为,才不至于失去面前这个女子,这个于他而言,至关重要,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的人?
难道真要如其所愿?难道真要从此君臣,各自处于各自的位置,麻木不仁的坚持那套,所谓规则惯例?
如若依此,活着的是帝王,死了的是贺烨。宫廷再也不能成为家园,当所有志向一一实现后,他是否也会有如一个懦夫,不敢回顾,不敢正视这条来路上,断壁残墟、疮痍满目。
十一娘,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逼我成为丹书青史上,循规蹈矩的帝王,而放弃血肉之躯,做为普通人最最朴素的愿望?
你就那么想成为一个无所挑剔毫无非议的皇后,而放弃成为我的妻子,我此生此世,唯一的情人。
我还该不该成全你呢?
我曾经答应你的事情,仿佛做不到了。
贺烨觉得不能任由沉默持续,否则必是他先崩溃,他曾经站在杀戮场上,面临生死一线而毫无退缩,可现在却不能接受他的妻子,如此倔强与麻木,可他从来便不习惯苦苦哀求,更何况就算卑躬屈膝,也许也只是自取其辱,面前这个女子,依然不会接受他的情意,她从来没有信任过你的承诺,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你的承诺,贺烨,你若没有机会争得皇帝的头衔,她根本便不会成为你的妻子,她不是无情之人,但你甚至不算她的亲友,所以对你,她是无情的。
这就是答案,你还想证实什么?
帝后君臣,这就是你们的关系了,是十一娘,坚持和认可的关系了。
皇后好兴致呀,可皇后知否,今日朕独坐此处,甚至开始妒嫉六姐?
贺烨明明千思百虑,但终于开口了,却是一句并没有经过大脑的话,他是太羞耻于此时此刻懊恼绝望的心情了,以至于恼羞成怒,他从未在十一娘面前动粗,但这回却拿起酒杯砸向画屏,那面画屏顿时分崩离析,发出巨大的声响,也像他与十一娘间积厚的云层,终于劈下雷暴。
皇后盘算着什么?先是楚心积虑让朕宠幸端婕妤,朕如皇后所愿,皇后是否又在担心权位不保?今日这番安排,皇后是欲让齐昭仪得宠?皇后可真是城府深具,以为这样既得贤名不受物议,又能牵制端婕妤?贺烨显然已乱分寸,说出的全是言不由衷的话,但他竟然还知道自己的面貌此刻一定是狰狞的,而且气急败坏。
沉默虽已打破,但他还是率先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