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让任夫人候于亭台,一来是因这处景色颇有美异之处,二来夫人欲禀机密,四面漏空才能谨防隔墙有耳,独独疏忽,夫人只是弱质女流,在此久候会受风寒之苦,原本朕也没料到会耽搁到此时,又以为风雪交加这气候,夫人不会穿着如此单薄,怪朕粗枝大叶,还望夫人莫恼。
任氏哪敢报怨,许是当真受了风寒,导致脑子更加愚钝,被皇帝陛下屈尊降贵地关怀一番,竟相信天子当真怜香惜玉,不由暗忖:看来天子从前疏远,定是因为自己亲近太后,天子听信皇后中伤,才心存防范,今日听说我有机密要禀,天子态度大改,可见对我原本并不存厌鄙之心。
她这一沾沾自喜,哪里想到天子是故意捉弄她,等到江迂送来热饮,喝下后再说正题,竟又是两刻过去,那热饮又忒烫了些,中和一肚子冰冷,这番冷热相交,次日任氏的肠胃便闹起不适来,重重病了一场。
且说眼下,贺烨盯着任氏把热饮喝得一滴不剩,才问道:朕听闻,夫人前夫雷仰棣,最近成了同安座上宾,不瞒夫人,因为诸多琐事,同安直到现在还恼怒着朕,关于她那些私事,朕也不好过问,夫人一贯与同安交好,必定知道其中情由。
任氏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皇帝待她如此热情,是因关心同安公主,虽说不无失望,不过更觉合理,便再不怀疑天子心怀恶意了。
又好在喝了一碗热饮,至少说话时不再哆哆嗦嗦,任氏自觉稍缓狼狈,恢复了几分风情柔媚。
妾身不敢有瞒圣上,确奉太后之令,促成贵主与表兄交谊。说完叹息一声,然秋波含情,全然没有悔愧之意:圣上亦知,表兄与妾身原为夫妻,然妾身因心有另属,故坚持与表兄和离,表兄本乃重情重义之人,虽非显望子弟,然论品行才干,原也可当芝兰玉树之誉,太后心忧贵主贵主因姻缘不遂心意,尝感郁苦,太后担心贵主一直执迷,耽误终生,当问察得表兄品性温厚,方授意妾身出力撮合。
原来如此。贺烨颔首道:朕亦听闻雷仰棣骁勇,虽不算文采风流,却比不少纨绔更富才干,亦有报国之志,故授其武职,望其经过历练,将来亦能为我大周一员勇将,他既能得同安赏识,今后朕理当更加留意了。
却并不说是否赞成这桩姻缘,方才言归正题:夫人今日声称有机密禀报,未知详细如何?
事关陆才人。
已经稳下神来的任氏,便将太后那番面授机宜一字不漏禀报,其实也没有什么新鲜话,无非是太后表面提携,实则目的是让嘉程遭受迁怒罢了,却一字不提皇后的背叛,任氏尚能谨记太后的提醒,中伤离间之言一旦出口,便再难获取天子信任。
要造成帝后离心,必须依靠贺烨因为种种迹象自己参悟,外人尤其是太后党任何中伤,都可能事与愿违。
但任氏必须就自己的告密找到一个理由。
而贺烨竟也相当配合,给了任氏开诚布公的机会。
任夫人自请入宫侍奉太后,经历年余光阴,目睹大小事宜,相信心知肚明,朕与太后名为母子,但并不亲睦,朕固然对太后多有防范,太后亦不可能将朕看作亲出,任夫人一贯唯太后言听计从,何故这回,却有违逆太后之意,反为陆才人说起好话来?
任氏却又将太后切忌美色为诱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越更秋波频传、脉脉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