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显然表示出贺烨对于韦姚之私的不满之情,以及疑虑戒备,韦太后也如醍醐灌顶,明白过来这一事件出自十一娘的反击,但她并不能肯定的是,十一娘这记反击终极目的,是单纯为了报复,还是已下决心要将她置之死地。
总之这场对峙,已经完全没有必要虚情假意,韦太后干脆不再需要十一娘装模作样的礼见,她眉立额心、笑冷唇角,抬目如视虚无:皇后既不视我为母,更无丝毫敬畏,此处眼下亦无旁人,又何必忍辱屈膝,省却这些敷衍过场吧,老身风烛残年,再无好胜之心,如今更是想开了,不再计较皇后阳奉阴违,多少恩仇,但愿一笔勾销,老身命认败寇,只望今后两不相干,各自安荣,皇后素有宽容之美,相信不会再步步紧逼。
说完似有伤叹,指向一旁坐榻:免礼入座,今日召见,老身是为勋国公之事,还望皇后能高抬贵手,使勋国公免于牢狱之灾。
第1290章 惊蛇
十一娘察颜观色,确断韦太后这番言行情态,极似气急败坏之余的灰心丧气,因胸填愤怨,一逞口舌之快,却为时势所迫只能无可奈何地示弱,妄图对手旗开得胜之后,放她苟且偷生,这是穷途末路的狼狈形状,无异认输称降。
胜者为王,往往会因对手的示弱洋洋自得,若非小肚鸡肠之辈,大约便该故作宽大,当真不再穷追猛打,十一娘认为自己确然不属心胸狭隘之流,故而也承认韦太后用此示弱一招,确然也算洞察心性、对症下药,极有可能达到目的。
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对韦太后一无所知的裴渥丹了,她相信这时的自己,其实要比姚潜甚至谢饶平更加了解面前之人,她九岁入宫,整整六载时光,隐忍潜伏死敌身旁,韦太后一言一行之后,何等情绪何等算计,都是她认真参悟的课题,她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的伪装,韦海池绝对不会被对手如此轻易的摧毁,有时候连她都不由佩服死敌坚韧的心性。
得势之时,韦海池或许会犯自大狂妄的通病泛谬,但身处逆境,此人必定不会丧失斗志,否则当年贺衍病危之际,因丧子之痛措手不及的妇人,怎么会有那份冷静果决立即布署政变,兵逼紫宸殿,软禁贺烨,要胁贺衍另立新君?又当贺烨起事,大获人心的紧急时刻,若心灰意冷,韦海池便该负隅顽抗,拼个鱼死网破,宁愿两败俱伤!
但她眼看大势已去,虽说风烛残年,却仍然选择了隐忍,她奉死敌为君,也坐稳了母后之位,她甘负耻辱保留实力,目的当然不是仅为苟且偷生。
十一娘没有因免礼便放诞,这并不说明她刻板拘泥,她坚持礼见方才入座,纯粹是不想让对手掌控节奏,所以她当然更加不会让太后得逞,以胜利者的姿态,说出开释姚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