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之主张。十一娘道:我知道冯继峥深具野心,当然不会容他动摇储位危及太子,可杜尚书等等,诗书之族仍有不少纯臣,他们与冯继峥实乃殊途,只是一时被其利用而已,倘若圣上坚决否驳杜尚书之谏,岂不坐实外戚惑君弄权之忧?圣上初登大宝,立意改革税法官制,而据当下形势,既有韦太后野心不死,又有冯继峥等欲望渐增,若然激化内斗,于公于私,都无益处,分而治之,确为稳妥之计。
萧九郎仍然蹙着眉头,把十一娘看了许久,却忽而释然了:我一直看不清十一妹,但今日,十一妹对我说这番话,我倒能看出确然不是违心之辞。
这是不是说,其实在十一娘心里,还没有将天子当作夫君看待?原来十一娘的确不是因为钟情于晋王,当初才拒绝他的求婚。
萧九郎有些兴灾乐祸,看来即便是九五之尊,也有得不到的人心。
可十一娘所求,究竟是什么呢?这么多年,他自以为能够看穿许多世事,但唯一堪不破的,就是面前这个女子,直到如今,萧九郎都能确定,十一娘渴求的生活,必定不会是宫墙之内,如此狭隘却又莫测的一方天地,勾心斗角贪慕荣华,她心中所求,应是自在逍遥与世无争,她敬爱的人,都具有这样的性情,她的画笔,勾勒的也从来不是繁华奢艳。
但她,偏偏义无反顾投身宫廷,她明明向往恣意,一言一行却都拘限于世俗礼规,她没有不满,她泰然处之,这个女子,一直就是这么矛盾。
萧九郎已经不想探究柳十一了,他想,十一妹,愿你能按照自己的规划生活,我害怕眼睁睁看着你,悔不当初痛不欲生,我庆幸现在的你,还能如此光风霁月,我真庆幸,十一妹你是这样一个强者,所有险难,你都能泰然处之,那么我,便不会担心连累你。
九哥,我其实很高兴。忽然又听十一娘说这话,萧九郎深觉疑惑。
十一娘微笑道:我其实不看好你规规矩矩应举进士,而且我也相信,今后一定会有所改变,英雄不问出身,名臣也不限于试举,有为无为,有品无品,评定依据乃实际功业,而不在于出身门第,我相信九哥,既有决断,不惜落草为寇也力求挽救苍生,将来,以这份赤子之情,必定能够真正益助贫苦大众。九哥求官之举,我相当赞成。
萧九郎撇了撇嘴:十一妹说得简单,你是不知道,我这回与大父争执,不得已寄宿姑丈家,姑母因我耽搁了彮弟课业,对我可不少斥责。
彮弟和你不同。十一娘失笑:彮弟可不如九哥见地,没受过九哥一般磨砺,对于世情人心,可谓毫无洞谙,所以试举之途,适合彮弟,但彮弟将来成就,也远远不能与九哥并论。
也是,我都落草为寇了,彮弟至今,最远也就去过洛阳吧?九郎也不由笑道:我也不望做名臣,能把贵幸之路走通,还能时不时顶撞圣上一番,将来写进家谱逸事里,亦算与众不同、别无独家,值得后辈津津乐道一番,待完成俗间宿愿,我便应天师盛情相邀,修仙慕道去,说不定我还能长生不老,到千年之后畅游一番,看看谢莹生活那时代准确说来,是祖师生活那时代,究竟多么匪夷所思,对了!十一妹,你知道么,金匮遗书最后一卷,记录乃是死而复生,但具体方法我还没有参透,这事我醉酒之后,一时兴起告诉了迟儿,没想到,迟儿那小子转过头就告诉了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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