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书僮又哪能规劝得住?好在是没等陆芃冲出月亮门,便见小娘子挡住了去路,书僮这才松了口气,他倒也知道自家小娘子能言善道不说,与郎君又历来和睦,再说郎君之所以如此激愤,还不是因为小娘子的终生大事,小娘子既出面,应当便能说服郎君莫与冯侍郎争执,于是书僮也就放心地回避到了老远,单留兄妹两在此说话,但为防万一,他还是守在往主院的必经之路上。
陆嘉程就知道兄长知情后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着兄长兴师问罪,不如采取主动。
阿嘉,这就是你之意愿?陆芃未必不清楚,如果不得妹妹认同在先,舅父决无可能自作主张,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素来便有坚持,并向往恣意与恬静生活的妹妹,会情愿踏涉深宫那方泥沼,他没有入仕,陆氏一族女儿也并无嫁入皇族者,但他也知道深宫之中,富丽堂皇背后,具备着多少艰险诡谲,就算当今天子英明神武,或许不同于那些沉湎声色无情无义的帝王,但宫廷仍然是这世上,规矩最森严同时又最不讲规矩的地方,他不相信妹妹当真会憧憬宫墙之内,毫无自由又决不可能静好的生活。
是,这就是嘉之意愿。嘉程站定在青樟树下,微仰面颊,坚定迎视着兄长严肃的眼睛。
我不赞成。
我知道兄长不会赞成,但阿耶阿娘已经被我说服,现下庚帖已被舅父递入礼部,木已成舟,嘉愿受阿兄责备。
你!
陆芃冲青樟擂出一拳泄愤,但面对妹妹毫不退缩的坚持,他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收回拳头,握紧了背在腰后,他摇头,不无沮丧:我不是想责备你,可是阿嘉,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我是你兄长,我希望你能得美满幸福,我不能看着你被当作棋子利用,因为一时糊涂,毁了终生!
阿兄,圣上是我爱慕之人,所以备选乃我意愿,我没有被谁利用,我也不是任何人之棋子。嘉程往前一步,她站在树荫下,但繁密的枝叶并没有遮挡明亮的眼睛:那时避难洛阳,兄长们哀叹华夏危亡,然多少士子竟然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朝廷弃京东逃,虽说战火暂时未能波及洛阳,但触目所及,皆为人心惶惶意志消沉,那时不仅父兄,便连阿娘与我,还有诸家不问国政之女眷,也感觉到安定宁和将一去无返,我们对未来充满凄惶,对将为亡国之奴这一命运,惊恐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