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荣国公极为清醒,他喝止住众人,不许白白送死,而且为杨叩玉等开脱:若非那两妓子,媛儿亦将曝尸道旁,她们若真有恶意,袖手旁观便是,何需多此一举干涉,她们是恩人,不是仇敌。
他是绝望的,此生嚣张跋扈,以为威风八面,到头来,还不如两个妓子。
他同样是悲愤的,既恨蛮狄的狠毒,又恨自己的无能。
更恨的是韦太后,正是因为这个女人弄权,导致社稷危殆,正是因为这个女人弃守长安,才让京兆卢遭受耻辱。
他是祖父,但这回,要亲自为惨死的孙子孙媳治丧,他匍匐跪地,放声痛哭。
但他很快听闻了八望以及士官的行动。
那一刻他终于从绝望之中振奋,原来并非孤独无援,虽然城破被俘,虽然八望自身难保,那些士官从来不曾真正敬重过京兆卢一门,却在此危难时刻,为了国人,为了正义铤身而出。
所以他也赶来了丹凤门,带着京兆卢的子弟,他们身着丧服,他们先是跪在八望面前,恩谢众人高义,然后同样静默着,等待凶犯或者人头落地,或者自刎于宫门之前,维护大周臣民,最后的尊严。
正是今日,宇文盛终于从洛阳赶回,但他并未听闻事态紧急,做为降臣,入宫时他的脊梁几乎被沉默的目光洞穿,当他看见紫宸殿前徘徊焦急的柴取,一把扯住,才打听清楚究竟发生何事。
而这时,谢莹已经陈述完毕她的建议,阿史那奇桑正在诏见弟弟雄河,显然他并不认为单增阿旺的人头这么容易砍下,他这时不得不顾忌与吐蕃之间的联盟,尚在希望,能够大事化小。
那两个妓子是怎么回事,怎能将公卿之女俘去妓家?奇桑斥问:若非你之亲卫在旁维护,区区妓子怎敢如此狂妄?
雄河显然也听闻了事态,不满道:关我何事,这分明吐蕃部将张狂,才惹发事端!叩玉与西妩,是见那女子尚未成年,光天白日下被人凌辱奸暴,心怀不忍,这才好言劝阻,兄长要拿她二人顶罪,也得看周臣诸贵是否信服。
谢莹亦道:杨叩玉与西妩虽是妓子贱籍,素来却被长安世望及士官子弟追奉,二人品行,并不为诸贵鄙恶,汗王若治罪二人,非但不能平息众怒,反而更会激发不满。
便有人通禀,宇文盛请见。
奇桑连忙宣见,先是听报一件喜讯,河南尹李辰翁答应开禁互市,虽则并未向突厥示以臣服,然而第一步既已达成,那么接下来便有望施以威逼利诱,说服李辰翁里应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