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宦官懂得什么男女之情!贺烨一肚子邪火终于有了发泄之处,踹去一脚,当然未曾用全力。
故而江迂只是身子一歪,又连忙跪正,心下暗忖道:殿下并未否认已对王妃动情,看来我那判断的确为实,这便容易了,只要说服殿下不再矜持,窗户纸自然而然便捅破。
于是嬉皮笑脸说道:奴婢虽是个阉宦,多少比殿下虚活这么些年岁呢,殿下别管王妃眼下是否动情,至少王妃心甘情愿嫁给殿下为妻,说明心里并不抵触殿下,眼下王妃不为所动,无非是误解殿下也视她仅为臣子,若轻挑冒犯,担心引起殿下反感,殿下只要打消这层误解,接下来也便水到渠成了。
贺烨翻着眼睑看向江迂,心里实在悒郁:这老儿,根本不知王妃新婚之时与我曾经约法三章,坚持主臣之义,无非是为将来能够脱身,我若是操之过急,逼得王妃用我之前承诺拒绝,岂不再也无法转圜?
然而夫妻之间的私密事,贺烨可没打算与江迂推心置腹,冷笑道:我原本已有计划,可经你这么一搅乱,还怎么打消误解?纵然我这时向王妃直诉心意,王妃岂不以为我是一心为了子嗣传承?你在她面前说那番话,王妃却根本没想过为我诞下嫡子,竟然转而举荐齐姬,我若死缠烂打,岂不成了地痞无赖?王妃若以为我只为功利,这误解恐怕再也不能开释。
说着越发烦躁,也懒得与江迂磨牙:等着吧,待这场雪停后,王妃便要开始安排我与齐姬巧遇,玉管居那边一来通告,你切莫延怠。
江迂不由瞪大眼睛,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以殿下之尊,无论眼下,更或将来,实在不能免除姬媵傍身,又怎么可能与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王妃这时不介意,或许因为并未动情,可即便将来与殿下有了心心相印,难道便能阻止殿下宠幸姬媵?殿下之所以没因王妃谏言便勃然大怒,说不定也是想到了这层缘故,又不定如此看重,正是因为王妃贤德大度,时时处处以大局为重的理智呢。
想想秦孺人,一得机会便挑拨离间,生怕殿下忘记她的功劳移情旁人,心机用尽,反而让殿下越发厌恶。
后宫女子,纵然贵为皇后,独占盛宠者可往往下场凄惨呀,就比如德宗元后,若非当年被卢太后处处刁难,说不定也不会郁郁早逝,如王妃之智,当然不会存此不切实际之想,镜花水月之念。
想通这些,江迂也不敢再多嘴,行礼之后便默默退下。
只余贺烨独立高楼,负手远望。
心中却有一番想法:丫头昨日那番话虽然字字有理,可她到底还是不懂得我,我原以为终此一生,都不会为情所动,也明白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难免姻缘之事,便脱不开功利取舍,却终未想到还是会应那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之话。而今之我,多少能够体会长兄当时心情了,只是有些承诺我不能给予她,因为眼下的我实在没有把握做到。
于功利而言,宠幸齐氏并无不妥,因为就算眼下不能拉拢安宁伯,将来只要夺得帝位,有齐氏在,安宁伯甚至不需额外拉拢,以柳十一之智,她当然也会想到这点,昨日却并没点明,无非以为我不屑利用女子,担心触怒。
至少在她眼中,我还不是那等为求利益不择手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