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这日回去自家,不免细细再品度和王妃的一席谈话,总觉得心中不安,忧愁困惑,甚至当第二日去见宗妇王夫人时,被世母一眼看出她心不在焉。
王夫人打发了闲杂,直接问道:阿九昨日去了趟晋王府,今日如此魂不守舍,莫非是王妃交待之事办得不妥,受到了斥责不成?若遇烦难,说道说道,或许我能给予阿九建议。
孟飞笛虽然不是宗子,却甚得家族器重,而孟九嫂因为贤能,一直便协助着宗妇打理庶务,与王夫人的几个儿媳也甚要好,在族中颇重地位,故而她这时也没有顾虑,便将昨日与晋王妃一番对话细细道出:虽经王妃点醒,妾身方知鲁钝之处,可有一点,妾身翻来覆去仍不安心,要说来,王妃担当太原府变法,虽口口声声是解君国之困,但不难看出,实则亦重百姓疾苦,否则分发补恤之后,也不用格外关注军属疾难,并逐一救济,然而为何明知太原府外,千万百姓遭遇难患,却只说不得已之处,并不想办法救助,这实在让妾身疑惑。
王夫人摇头:晋王妃再能干,也没那大能力根除几代君帝,数十年来积病,她昨日愿意与你说那么多话,已经是对你另眼相看了。
她自己倒又思度一阵,方再颔首:想不到晋王妃非但有治政之才,年纪小小,女儿之身,却也深谙朝堂之道,她若如你一般,因为一时义愤便质疑设窑令,说不定太原府刚有起色,情势又会突转其下了。
招招手让孟九嫂坐得更近些,王夫人压低了声:有些话,晋王妃不好对你直言,我却也不瞒你,你道太后真是仁德公正,如文皇后般女中尧舜?且看太后重用那些人,曾经政事堂那些高官们,从韦元平数起,一直到毛维,哪个直言敢谏,哪个公正无私,哪个在真正操心社稷民生?都顾着争权夺利,结党营私!
孟九嫂大惊:世母之意是韦太后就算知道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也会坐视不顾?可太后分明是给予王妃特权,才能让太原府百姓受益呀!
没有真正与晋王妃接触之前,其实便连我,也大不看好新政,也就是亲眼目睹王妃一直以来作为,方才心悦诚服。王夫人道:也就是晋王妃罢了,换一个人,就算有那能力推行新法,到头来受益者也不是平民百姓,太后看重,无非是战事军需,又哪会真去操心百姓是否能安居乐业,是否会受权贵豪霸欺凌?
可王妃若真公正无私,心怀仁德,怎能甘心听奉于太后?
不听奉能有什么办法呢?王夫人长叹:若王妃只思远离奸邪,洁身自好,太原府这多百姓根本无望受益了,相比那些空有热血抱负,满口君国社稷,却不懂得忍辱负重,只要一点不趁心,便挂冠请辞,抑或失望于人心腐坏官场倾轧,宁愿隐遁山林自得其乐,尚且自诩高风亮节,标榜不向谄媚折腰所谓士人,晋王妃才是敢于担当,真正巾帼羞死多少须眉。
越发压低了嗓音:如今她可是晋王妃,随晋王赴藩,治政太原那是得太后允准嘱令,可要是干预设窑令,针对正得宠幸之徐侍郎一党,那些人,大有可能与毛党串联,弹劾晋王夫妇居心叵测,晋王烨虽然不学无术,可别忘了,他才是真正德宗帝嫡子!你道晋王妃与毛维斗得这般厉害,太后当真毫无察觉?若太后不是为了牵制晋王妃,做何不干脆将毛维治罪!毛维这个太原府尹,越是与晋王系不睦,太后才越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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