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婶子吃了一惊:不是征过一回了,家中但凡有两口以上丁男者,可都送了一子从军,这又是闹哪出?
她虽然惊疑,心里却并不担忧,她家儿子还小,这才十岁出头,怎么也不到从军之龄,一家三口唯丈夫是丁男,律令可是规定了的,家中唯一丁男者,可免兵役。
当然,要是马大叔自己愿意从军,也没人阻止。
见娟娘还没将炉灶生起来,马婶子便一把拉了她去外头看热闹。
果然便见坊主带头,身后跟着呼拉拉一群皂衣衙役,气势汹汹地涌入里弄,而在衙役身后,居然还跟着好大一群看热闹的闲汉。
怎么去了赵家?赵妪小儿子可是战死了,家中眼下只有长男与妇孺!这下连娟娘都甚是吃惊。
赵妪的男人早些年便死了,倒是有两个儿子,都已娶妻生子,赵二郎上回便因兵役从军,没多久便得报战死,可分毫抚恤都没有,留下一个孀妻,一子一女,再连带着一个寡母,如今可都靠着赵大郎养活。
眼下风俗,若是丧夫,女子可以大归抑或改嫁,但对多数布衣平民而言,因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一般不会接纳出嫁的女儿大归,赵二郎的妻子不舍子女年幼,没有改嫁的意愿,这要是连赵大郎都被拉去从军,一家老小孀妻弱子可就真没了活路。
是呀,赵大郎是家中唯一丁男,可少不得他支撑门户,怎么会马婶子不由得也担心起自家来,官府违律,若是硬逼丁男从军,她家男人指不定日后也在劫难逃。
正惊疑时,却已见衙役们押着赵大郎出来,赵妪哭着抱住坊主的小腿:妾家小儿子已然从军,战死疆场,如今一家妇孺可就全靠着大郎养活,可是坊主上回亲自来报丧,也知道妾家情况,这回又将大郎也充军,岂不是让我一家妇孺没有活路?
坊主也是满面为难,弯腰将赵妪扶了起来:这些情况,我也如实告知了官差,可是
衙役之一,便是那展肚子,他可没有坊主那样和蔼,瞪了一眼诸多对赵妪饱含同情的围观者,铿锵有力地说道:谁说你家儿子是战死?他其实是企图临阵脱逃,被统将斩杀,故而罪及家人,让赵大郎从军,也是给予你们将功折罪机会,不要闹事,否则连你也得捕入刑狱问罪!
赵妪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押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家二郎为人,众为邻里都清楚呀,哪里是贪生怕死之辈,万万不会临阵脱逃二郎死在战场上,家人连尸骨都没看着一眼,也不知他葬在何处,如今竟然还被抵毁为逃兵,二郎死也不会瞑目呀,大郎如今也被充军,可让我一家妇孺弱小怎么活,我一家人,几代可都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老天怎么能眼睁睁看我一家成为绝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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