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眼见着阿禄与碧奴入内,长长吁了口气:还不快些过来替我卸妆。她的脖子都快被压断了,奈何今日发髻太过繁复,这时也没有铜镜自顾,无法亲自动手拆除。
眼看十一娘就要下床,两个婢女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止。
新妇新婚夜可不能下地。异口同声的劝说,一个忙不迭替十一娘取下发上钗钿,一个转身往外,去叫人送入热水来。
大周婚俗,不在屋内洞房,而是要在屋外搭建青庐,新婚夫妇要在青庐里渡过初夜,皇室王公也不例外,只不过青庐搭建更加宽敞而已,新妇自入青庐与新郎互拜之后,这一夜便不能离开喜床,十一娘当然知道这一规矩,但她眼见两个婢女不慌不忙只顾兴灾乐祸,有意吓一吓她们而已。
还是殿下体贴入微,否则还不知那赞辞有多长呢。碧奴这时有心打趣王妃,但她却没有如愿在主人脸上看见娇羞抑或是喜悦的神色。
今晚你与江内侍及阿禄守在青庐外即可,里头不需服侍。十一娘坦然自若地交待,当感觉发上轻松下来,惬意地舒出一口长气来。
那怎么成,王妃总需要婢子们送水入内清洗收拾。碧奴忍不住将话说得更加明显,然而她自己的脸反而红了。
十一娘淡淡睨了格外兴奋的婢女一眼:我不需要。
怎么能不需要呢?碧奴想起王妃出嫁前夜,柳府主母萧氏的谆谆叮嘱女儿出嫁,身为母亲当然要教导女儿床第之事,不仅如此,对一应贴身婢女也要教导,服侍闺秀与服侍妇人可有不少差异,当然会增添一些内容。
暂时不需要。晋王妃神色不变,见阿禄捧着热水进来,便微微仰面,等着婢女们为她卸妆,那厚厚一层脂粉,早就让她苦不堪言。
待重新梳了轻便的发髻,简简单单以玉梳及金簪装饰,王妃阻止了阿禄又欲在她脸上抹粉的恶行:只需描眉及稍点口脂。
阿禄忍不住称赞:王妃天生丽质,的确不需浓妆艳抹。
折腾了近半个时辰,十一娘方才觉得身上彻底清爽了,便听江迂在外尖尖细细的一声殿下回庐,就见帘子一掀,仍然穿着衮冕礼衣的贺烨走了进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眼眸越更灼亮,只是不知为何反而有些局促,装模作样地立在那儿握着拳头咳嗽。
见三双眼睛都盯着他看,贺烨瞪了阿禄一眼:快为本王宽衣。说完就转过身去。
十一娘垂眸,没有看晋王殿下更衣的过程,只听他交待婢女:候在外头,无令不得擅入。
微微一笑,正合我意。
再抬眸时,却见贺烨穿着一件大红喜服,那周身艳丽与天生冷肃的面容极为违和,惹得她直想发笑晋王似乎偏爱玄衣,除了紫色朝服,多数时候都是一身鸦青服色,而大周习俗,新郎着红新娘服青,只不过亲王礼服仍是玄色,故而晋王亲迎时看上去还甚自然,眼下除了礼服而着喜服,他便更加局促起来,鲜少见到晋王如此不自在,十一娘很有些兴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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