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能微微挑起半边眉毛,眼睛里便很有些意味深长。
他想起第一回与柳十一娘谋面,还是在两年前上清观宴请时,当日发生了长安五子对决东瀛四狂的一场好戏,他便从这丫头微小神色变化上,确定那场对决并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后来果然发生了曹刚获罪县试重考的事,最大的受益者却是邵广与尹绅,徐修能固然确信一连串事件必然有太后默许与推动,而柳十一娘在其中也有作用,但实在不能相信太后是被柳十一娘说服,虽主要目的是针对曹刚为临朝听制准备,顺便也让邵广与尹绅借此扬名。
毕竟那时的柳十一娘虽然是京都大名鼎鼎的才女,可不过十岁出头,便有如此手段岂不是多智近妖,故而徐修能一直以为出谋划策者是贺湛与薛陆离、王宁致三个。
柳十一娘或许只是得到太后嘱令,居中联络而已,顶多也就起到了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
可如今与这丫头近距离一接触,徐修能大感奇异。
韦缃已被他证实是徒有其名,原来以为另一个闺中秉笔也不过尔尔,可太后虽然交待他草拟制敕,却始终没有因而剥夺柳十一娘这一职务,他与柳十一娘更像是同僚,只不过他的职责除了草诏便是记录太后言行,十一娘却是分类奏章而已,徐修能自然有不少机会目审十一娘的草诏,颇为震惊于对方的骈文功底,用典博准不提,虽有华辞堆砌,然而却恰到好处,表达诏意十分精准,简直不需中书舍人等再加修正,只完善格式依程序签署名讳,即能颁行。
柳十一娘看来不仅仅是善画而已,倘若身为男子,必定能够高中进士。
不过这丫头分明有这才华,却不似韦缃一般动辄轻言国政,在太后跟前十分懂得进退,非太后询问,决不会多嘴一字,这份心智,当真了得。
再一观察,柳十一娘与篷莱殿中宫人也似乎十分容洽,众人与她谈笑从无拘泥,不似韦缃那般,虽说也被宫人尊敬,却是敬畏居多,这完全是迫于她与太后血缘亲情,而并非出自内心的亲近。
当然,也有少数宫人对柳十一娘颇为不服,比如元贤妃身边那个老是扬着下巴的乔阿监,把愚蠢二字直接刻到脑门上,这当然不能代表柳十一娘为人处世有所不足。
一个豆蔻女子,又是名门闺秀,却能做到如此八面玲珑并且不显谄媚虚伪,莫说多少久经人事却见识有限的所谓贵妇,便连许多男儿都远远不及。
总之,徐修能的兴趣是被柳十一娘彻底激发,大有结盟交近的想法。
他且在这儿偷窥,却见柳十一娘告别那两女官后,领着宫婢正往这边走来,心头重重一跳,连忙收回手臂整理衣着正襟危坐,还顺手拿起了一卷文书,莫名其妙装腔作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