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连徐修能都留下了,太后当然会顺便再留晋王一晚,唯有同安因为还在服丧的缘故,晚膳时不便见外客,并未入席。
贺衍丧不及三年,故而这晚即便是家宴,却没有歌舞琴音助兴,大觉无趣的晋王殿下呵欠连连,仿佛对众人的言行毫不关注,然而却有一人暗暗观注着他。
徐修能早便惊异晋王到了如今依然毫发无损,他并不知道贺衍驾崩时,紫宸殿那场迫在眉睫的对峙,然而却听闻了两市投书一案,一直在猜疑投书者究竟何人,与太后坚信的真凶不同,徐修能更加怀疑是晋王的手段,因为他敏锐地意识到,经投书一案,晋王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否则只怕早就不保性命,可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太后偏偏相信晋王清白,对这个皇位最大威胁者非但没有斩草除根,反而竟似全心信任?
他可不信韦太后是因为妇人之仁,故而怀疑表面顽劣仿佛只知逞强耍横的晋王殿下,实则深不可测手段了得。
而来自于徐修能的暗暗窥视自然难逃极度机警的晋王觉察,表面上心不在焉仿佛无知无觉,暗暗也在计较:此人勋贵出身却能高中甲第,纵然有长公主大力推荐,可长公主在太后心中是何地位?何至于入仕短短三两载,竟比贺湛、薛陆离等更受器重,得此荣幸候令左右!
可见此人心计城府大不简单,而他这时显然在关注自己,莫非是看出什么端倪?对这徐修能万万不能吊以轻心,或者需要交待柳十一好生摸察?
十一娘的关注重点,却在太后如何不显痕迹询问阮岭一事上。
虽然十一娘坚信陆离之小心谨慎,但太后多疑,这回能不能如预料一般万无一失应对过去,谁也没有十足把握,可过于瞻前顾后也难成大事,十一娘自认有八成把握,便值得一试。
几道主菜撤下,太后终于言归正题:今日请晋安入宫,便是为了你举荐有功,修能果为难得才俊,如今我身边有他与十一娘在侧,不知省了多少心力。
因没有提到韦缃,这姑娘神情一僵,就越发没了胃口。
太后却也不待晋安客套,又说道:也是巧了,若非今日我突生兴致,倒不知岭儿竟然往徐国公府听教。
说起这事,长公主也甚为奇诧:最近我见岭儿早出晚归,也不知他在忙碌哪样,若非阿母诏见咱们,才询问下人,哪里知道他是去了徐国公府,岭儿,你一贯不喜拘束,可外王父却历来古板,你缘何送上门去受那聒躁。
这确是晋安的一贯口吻,太后见她的确不知究竟,倒相信徐修能并没有通风报讯。
阮岭也正心不在焉,被太后与自家母亲先后点了名,才懒洋洋地说道:从前是我贪图玩乐不学无术,可也总不能终身游手好闲,越发被人鄙夷,这才想到学习经史诗赋,又连薛拾遗都敬佩外曾外祖一族家学渊源,将小昭都送去受教,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晋安立即明白了阮岭的目的,没好气地说道: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无非还是为了讨好薛陆离,真不知你是中了什么邪,偏就乐意看人冷脸。
阮岭不愿与母亲当着诸多闲人面前争执,拣了一块糕点扔进嘴里大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