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从十一娘这次回宫,就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太后轻而易举察觉,早几日心中便存下疑惑,因而找来韦元平一打听,才知十一娘此番回家小住,居然受到了太夫人时隔一年之久的罕见善待。
女孩家在这年岁,论是稳重智慧,也难免会有心事缠绕,原本不值得过于在意,但太后既然决意要与嫡姐争取人心,便不能小看太夫人的态度转改,故闲睱时也不免度猜这一对祖孙间发生了什么新情况,但为了不让十一娘发觉她在柳府安插的耳目,才强忍着疑心没有直接询问。
直到这时真相大白
太后笃定十一娘虽然只说是七娘央烦,这背后一定有韦滨往的软硬兼施。
行卷居然行来了篷莱殿,果然是韦滨往一贯护短的作风,她自己不出面,却央托十一娘代转,也恰恰符合死鸭子嘴硬的德性。
然而依十一娘的智计,若真被祖母逼服,万万不会在犹豫迟疑了这些日子之后,专拣在她心绪不佳的时候行事。
太后想到这处终于莞尔,拉过十一娘来坐在榻沿:这些年来,伊伊几乎从未为私情烦求过我,七娘这回请托,想必是让伊伊别外为难了罢?
太后当年决意肃正科举,正是为了维护取士公正,可惜行卷之风也确实是百年积弊,要想彻底杜绝决非轻易,十一本不应明知故犯,然而七姐如今有了身孕,苦苦哀求,十一实在难以拒绝
韦太后至今记得多年前的旧事,为了挫败王七郎与柳蓁的姻缘不惜自称犯厄,逼迫嫡姐抉择,事情到后来虽然并未如愿,但那回倒也得了机会仔细观察柳七娘,是个绣花枕头,名门闺秀的表面虽有,但实无气度。
柳七娘起初在她面前还处处争强,急欲赢得亲睐,然而在听闻真相之后大失分寸,反过来视入宫为祸难,就怕成为堂姐柳蓁的挡箭牌,一点没有察觉依她们祖母韦滨往的德性,又哪会大义灭亲?
太后对柳七娘的评价早就限制在自私愚笨四字,这时又哪里会相信单凭柳七娘的手段能够逼服十一娘妥协?
只是七娘虽然不值一提,韦滨往与萧氏的态度十一娘却不得不顾及,太后认为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十一娘一贯深知利害倘若普通庶女,命运完全掌握在祖母与嫡母手中,论是百般欺凌也必须隐忍,可十一娘这庶女此时又哪里普通?不说有莹阳这位面冷心热的师长处处庇护,光说如今得幸相伴她这一国太后左右深受器重,也不会再畏惧家中亲长根本是鞭长莫及的逼压。
无非十一娘这时还顾念着太夫人与萧氏旧日恩情,虽然心有不愿,才会服从逼压而已。
单挑她心情不愉这日才呈上韩东行卷,这本身就暗示了不情不愿,足见已经品度过来韦滨往的忽然示好无非利用而已,然而却依然不肯揭穿亲长自私自利的言行,在太后看来,这点城府与孝顺正应具备,虽有失耿率,可也是丫头无可奈何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