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早已断定宇文盛一改洁身自好而成趋炎附势必怀目的,此刻见他却依然能保持痴迷爱好,心说这人虽然心怀城府,却仍不失率性可爱,于是好感又增几分。
可她这回目的却并非试探宇文盛,好在其与陆离棋逢对手,一局手谈直到膳时仍难解难分,十一娘这个菜鸟级别的观棋者却是耐不住腹中空空的,而早得夫君嘱咐的万氏也已经张罗好了一桌热食,眼看到了时辰还不见人,于是亲自来请。
十一娘示意万氏莫要打扰对弈二人,随她悄悄出了亭台,很是谦恭地施以一揖:十一今日叨扰娘子了。
万氏虽然不爱交际,可身为官家妇,自是也知道面前这个小丫头非比普通,甚至于她还从未出面招待过如十一娘般的贵客,好几日前已是惴惴不安,幸好还有个璇玑消息灵通,加以安抚:柳小娘子虽然金尊玉贵,打听得知却并不刁蛮跋扈,世家闺秀们虽也有些对其暗怀妒意,然却无人曾诽柳小娘子品格有缺,应是真正大家闺秀,温婉大方八面玲珑,既是她主动登门拜访,又岂会为难主家?娘子不需忧虑,汤食备得可口周全即好,甚至不需过于奢侈。
万氏仍有些担心:这位柳十一娘,听说才华更胜裴后当年,我却是才疏学浅,真不知与她如何交流她年纪虽小,却已是莹阳真人高足,更甚至颇得太后看重,我实担心,要万一任何不周,就怕坏了夫君筹谋璇玑,那日你必须在旁作陪,否则我实难安心。
这日一见十一娘,果然毫无那些刁蛮千金的颐指气使,并主动拉了自己的手,一路上观赏宅中景致,半点也没显露出对布置简朴的鄙夷来,甚至于路经一株梅树时,还惊喜得止住步伐,大赞此株虬枝苍劲,未经修剪反而意趣天然,颇有些挪不动步的模样,便连一贯寡言少语羞于应酬的万氏也被激发了谈兴,含笑解释一番。
原是夫君出外游玩时偶见一株枯梅,据说是曾遇雷劈,竟枯死了,夫君移植宅中,又得璇玑悉心照料,竟枯木再生,旧年还曾吐蕊,惜此时未及花期。
十一娘笑道:观其已然含苞,料得初雪之后必将绽放,老枝繁红,到时不知何样风骨,真恨不得当此株梅红绽放时,容我将之入画。
万氏居然顺口便应承下来:这有何难?到时待雪后梅绽,妾身再请小娘子过来小住几日。
事后万氏也是好番惊奇,自己本是谨小慎微的人,又一贯拘泥应酬,就连族中有个姐姐,不过嫁给勋贵庶子,自己在她面前都是自惭形秽得很,这回也不知哪来的胆量,未与夫主商议一声,竟鬼使神差主动邀请贵女过家小住
可当时的万氏并没有自觉冒昧,她领着十一娘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眼瞅着璇玑跽跪在食案边上斟饮布食时,竟然脱口而出:这位便是璇玑,与妾身一贯亲如姐妹璇玑莫要见外,让仆婢们服侍便好,你且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