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不由想起叶昭媛才刚得这女儿时,抱在怀里几乎舍不得撒手的情境,不止一次对她感慨:妾身有了这孩子,便心满意足,只望她平平安安长大,一生顺遂。
然而还不及等到同安学会唤她一声阿母,叶昭媛便也被斩草除根,死前还被栽上顶谋害皇后大逆不道之罪,同安甚至没有将生母容貌记清,从此就天人永隔。
那三年,贺衍对叶昭媛恨之入骨,想必多少会迁怒同安,否则金尊玉贵的一国公主,何至于养成如斯拘谨、小心翼翼。
这次觐见并没有耗废太长时间,太后不过是让同安先认识了一下众位伴读,着重引荐了十一娘,便让宫人领她们先去安置,接下来的十日暂且都得居于禁内,因同安公主住于拾翠殿,故而众位伴读居处便在靠近拾翠殿的浮香廊后一排值舍。
十一娘做为特诏,待遇自是要比普通稍好一些,除了分得独自暂居的值舍一间,甚至还得了一个宫女近身服侍再是大家闺秀锦衣娇养,到底入宫,当然不能带着自家侍婢一同,普通伴读都是两两一间值舍共用一位宫人,唯那四名特诏与常不同。
而眼见那红裙宫女伏地肃拜后抬起面颊,十一娘唇角微微一卷。
真巧,竟然是个旧人。
她起身扶起宫女,虽然没有赏赐钱物,却语气柔和:我在宫中,需靠姐姐时常提醒仪范,多有仰仗处,姐姐切莫多礼。
那宫人受宠若惊:十一娘折煞鄙人,鄙名月容,万不当贵女姐妹相称。
宫人唯对皇族才称奴婢二字,当其余之面却只作谦称,不可随意认主。
而这位月容原本却是从前裴后所居蓬莱殿宫人,甚至是在裴后跟前侍候,因而虽然相隔多年,十一娘也能将她一眼认出。
纵然月容并非裴后私家侍婢,然而也曾属亲近,依太后性情,不将之斩草除根已算宽赦,如今却留在含象殿,看其裙佩玉络,俨然还是殿内侍候高阶宫人,这就不得不让十一娘玩味了。
难道说月容本为太后耳目?
这当然大有可能,那时十一娘对太后毫不设防,根本不曾预见太后有朝一日会将她害杀,更兼虽然身为皇后允许四名私家侍婢随身,绝大多数仍是要在原有宫人中擢选,韦氏入宫多年,虽然一度被小崔后夺去人事大权,可耳目心腹当然不至于被小崔后统统拔除,后来十一娘即便要甄别也不容易,更何况她根本就没往这方面甄别。
当时她擢选月容近身,一来是看她一贯绩评皆为优上,显然循规蹈矩,再者问对之后,也觉月容聪慧却不失朴实,不比得那些诃谀奉承争宠斗强之辈。
而如今看来,当年大约是走了眼,错信了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