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这时也不愿与三郎争执,只说道:六哥是六哥,与十娘有何相干?以太夫人见地,倘若薛家真是忘仁无德之族,又怎会主动联姻?更不说三郎你将来妻室可是柳氏宗妇,太夫人与姑丈势必不会吊以轻心,三郎也切莫先入为主,就此对十娘心生厌恶。
柳蓁连忙附和:可不是这道理,即便为了解我之厄,大母与阿耶也不会不顾三弟将来,京兆十望,绝非只有薛家可以联姻,之所以长辈有这决定,势必万全考虑,三弟切莫任性。
柳三郎越发垂头丧气:我也就是暗下才有报怨而已对薛十娘虽说不上厌恶,然而却实在不愿一想到将来不得不与薛陆离交道,还得忍辱唤声妻舅我实在恶心。
十一娘与柳蓁面面相觑,都觉得无可奈何。
事后,背着三郎,柳蓁终于忍不住追问:五姐可是不信薛六哥会做出那等恶行?
我相信这事别有隐情。十一娘斩钉截铁。
可是柳蓁犹豫一番,终于还是实言相告:旧岁元宵,我虽并未出门,却听袁家表妹说起路遇薛六哥,他对那庶子疼爱得很,毫不顾忌旁人鄙夷侧目。
这位袁家表妹虽是王七郎母袁氏族亲晚辈,然而却并非近亲血缘,袁氏只是旁支,柳蓁嫡亲祖母袁夫人才是这位袁表妹亲亲姑祖母。
十一娘再度对这消息不置可否,她甚至没有打算废心察探薛陆离气死发妻背后隐情。
柳蓁见这情形,也就此打住,心里不无感慨。
倘若不是因先帝赐婚,五姐一定会与薛六哥成婚,可即便如此,当裴郑受诬灭族,五姐只怕依然难保性命,不知五姐是否对薛六哥难忘旧情,是以才这般笃信那人有难言之隐,或者是说,五姐只是害怕面对真相,即便有缘无份,心里残存一丝美好,也不至于那样绝望罢。
十一娘当然不知阿蓁心里那些猜度惋惜,她只是怔怔看着轩窗外,已经逐渐炙热的光照攀交权贵筹划入仕,陆哥,你究竟意欲何为?
与此同时,大宁坊内京兆薛氏宗家所在府宅,一身白衣的瘦弱青年正在监督一稚龄小儿描帖,临近立夏,他那一身白袍外头却仍然披着一件毛绒氅衣,唇色青苍,显然不似三郎形容那番精神焕发,他原本只在静坐,却因突然一阵风起而呛咳出来,手掌紧捂口鼻,连身子都转去一侧,只见削肩抽动,氅衣似乎要滑落一般。
小儿慌不迭搁笔,手足无措替青年抚背:阿耶可是又觉不适?阿耶快去榻上歇息,儿子必不敢偷懒。
青年正是薛陆离。
他咳了好一阵,才有说话力气,澄澈的一双眼睛里,不无怜爱,他伸出指节劲突的手掌,轻抚小儿柔软细密发顶,微带笑意:阿耶无事,昭儿莫担忧,用心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