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还不服气:都说十四郎是天生克星降世,可不是青面獠牙一脸凶相,孙儿一听说十四郎归家,才生好奇,哪知一看,竟是这般俊美,想那些言传定是胡诌。
老翁急怒攻心,高高扬起巴掌,见自家孙子苍白了小脸躲闪,险些栽倒,好歹没有落下掌掴,一把拉住少年手臂,咬牙警告道:仆婢妄议主人是非,依家规可得发卖苦役,你难道不记得这条?还敢胡说!说完拉着少年就走,却又忍不住叮嘱:你可得记住,人不能貌相还是远远躲着才好。
有一些话,老翁实在不好明言提警孙儿:十四郎可是过世贺公嫡亲孙儿,又是主母最小一个儿郎,眼下当家郎君嫡亲兄弟,谁敢无故编排怠慢?若非真是天生克星,主母当年又怎么舍得将十四郎独自打发去乡下田庄,那些无可奈何不敢违令跟去侍候的奴婢,没多久,可都死的死,病的病!以至于后来再没人肯侍候左右,宁愿被发卖!若非那莹阳真人自称福泽深厚又只身单影不惧克煞,硬要将十四郎代养,怕是这小主人早就因无人过问饿死田庄。
只这么多年过去,十四郎竟忽然归家,又不知是哪般缘故?唉,只期望着主家莫要心软,留他住在大宅。
老翁一边拖拽着孙儿远去,一边还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树下郎君俊挺昂立的背影。
贺湛这时,却已经在此候立了两刻时长,固然在这样暮春季节,恰是风和日秀,并不觉骄阳炙人更无冷凛侵骨,然而习武多年的他,却仍觉膝骨僵痛、脊梁生寒,仿佛一路奔波的疲劳不堪都在此刻才重重压在身上。
记忆里原本没有这家宅情境,甚至生母手足的面孔也模糊不清,可恼人的是,如今他身临此境,却依然觉得面前那扇紧闭的青漆大门,此方青榆傍道的院落一如魂牵梦萦。
魂牵梦萦,是,尽管他并不愿意承认,可这的确是他多年游历生涯无数次梦回之处。
这里,才是他的家。
可是十年后,他远道归来,却仍被挡在门外,就像一个初次登门来客般,要待那层层通传入内。
多久了,十三年抑或十四年,小小年纪的孩童在中秋月圆团聚之日,也曾在此静候,为的只是他那五姐姐一句鼓励,期望见上一见血缘至亲,享受一回人伦亲情,然而他终究没有走进这扇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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