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姬果然也是这般断定,只恨不能冲将上去与萧氏拼命,但她多少还存着几分理智,知道自己在柳家远不及姐姐在刺史府的地位,真要与萧氏硬顶,即便有太夫人看着元贤妃之面为她撑腰,柳郎却难保不会受萧氏迷惑而越发厌弃了她,女人最为坚固的靠山始终是夫君而不是婆母,更何况她现在连儿子都没生下一个,太夫人再怎么忌惮贤妃,也不会赞成将她扶正而休弃萧氏,所以最为关键,还是先挽回郎主心意,及到生下儿子有了凭仗,再与萧氏决一胜负。
这么一冷静,姚姬便意识到必须暂时放弃女儿,更加不甘于禁足,故而她强咽恨意,却抬着下巴威胁:娘子是阿瑾嫡母,自有资格教管,然则我才归家,怎能不去太夫人跟前拜见便遭禁足,太夫人岂不误解我狂妄自大?
十一娘一听这话,心下只觉好笑,姚姬不知何故笃信太夫人韦氏会给她撑腰,难不成是觉得萧氏无子,柳母势必会不满,故而婆媳之间大有嫌隙不成?倘若真是这般,萧氏也不会掌握中馈了,太夫人放权,显然是为了磨练萧氏,日后将后宅庶务放心托付。不说名门望族之家即便婆媳间有些矛盾,也做不出某些暴发户那等放纵滕妾挟制正室的荒唐事,就看眼下萧氏行事作风,哪有半点像因为高堂不满谨小慎微的模样?
一念刚到这儿,十一娘便听闻一声放肆地厉喝,她下意识般看去,便见一长身玉立的男子一撩袍子迈了进来。
第13章 阿耶休得如此
即便十一娘从前只是远远瞧过柳均宜几回,意识里并没有这位父亲的五官眉目,然则见这么一位青年男子毫无顾忌地出入萧氏住所,又对姚姬出言训斥,当然毫不怀疑来人身份。她先是跟着七娘、九娘一同起身,喊了一声阿耶,终于还是忍不住细致打量了几眼柳姑丈这位异母手足。
裴、柳两家原为姻亲,可来往始终不密,十一娘从前当然见过姑丈,如今已经封为源平郡公的柳誉宜,可对于柳郡公这位相差十余岁的弟弟却还从未正式得见,还是当年,柳均宜高中进士榜首,被先帝德宗点为探花使,白马锦袍游览名园折花,观者无数,那时十一娘便由兄长领着,远远瞻仰过风度,一早就抛之脑后,哪曾想时移境迁,当年赫赫有名的少年才俊竟成为了她的父亲。
柳均宜此时也还未及而立,虽然当了一任县尉,一任县令,又经过年余候缺,实在也算不上经历多少坎坷,眼下忽地就被提拔为四品太常少卿,世人多以为他正春风得意,然而别看他官品猛然就突破了不少官员为之奋斗半生的五品瓶颈,可诸如太常寺这等事务机构本身多为安置勋贵门荫等闲职,更别说凭他眼下与天子沾亲之故,往常偷闲享乐,上官同僚谁也不会多事干涉。
就说今日,他并非休沐,这时理应于官衙职守,然朝会散后,只去上官跟前打了照面应卯,本欲早归,哪知路遇几个好友拉去酒肆,闲侃坐谈一番,听从者说起年余未见的女儿终于平安抵京,就急赶了回来。
虽说柳均宜眼下已经有了四女一子,然则仍是倜傥不减当年,尚还风度翩翩,不过因为不及换下那身朱色小科绫罗官服,难免比平时白袍青衫显得肃厉,也正因如此,他刚才厉声一喝举步而入时,才凭添几分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