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叹口气,拿过一张椅子,走过去在陆瞳对面坐了下来,笑容在灯火下格外明亮灿然。
他道:“陆大夫为婢女想得周到,可惜你的婢女太忠心,担心你所以中途折返。”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陆瞳:“现在,陆大夫还要说,不过是个下人,死了就死了吗?”
陆瞳眸色微沉。
盛京有许多人叫她“陆大夫”。
杜长卿叫得随意,阿城叫得孺慕,胡员外等一众街邻叫得亲切又小心翼翼,那是将她当作一位真正医者而生出的尊敬。
但没有一个人像裴云暎叫得这般揶揄。
他那双含笑的黑眸,轻慢的语气,散漫的姿态,好似都在明明白白的昭示,他早已看得清楚,她根本不是什么仁心仁德的“大夫”。
门前传来银筝后悔的声音:“对不起,姑娘,我…….”
陆瞳直视着裴云暎:“你想做什么?”
不等裴云暎回答,段小宴抢先开口:“还能做什么,陆大夫,你把解药给我,我家大人将您的婢子给放了,大家皆大欢喜,两全其美,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这听上去确实是不错的交易,一人换一人,很公平。
陆瞳静了静,抬起头:“如果我说,没有解药呢?”
段小宴一愣。
没有解药?
怎么可能!
他本能觉得这是无稽之谈,然而对上陆瞳淡漠的神情,忽而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由紧张起来。
“陆大夫,你……你不要说笑。”
他在裴云暎出现后就彻底放松了下来,只因觉得陆瞳说这些都是吓唬自己,她总不会真的眼睁睁看他去死吧?
他死对陆瞳有什么好处吗!
银筝却望着陆瞳殷殷开口:“姑娘,别管我了,不要让我成为你的拖累。算卦的从前就说我命薄,活不过十九,死前换一个殿前司禁卫,也算值当得很。”
段小宴闻言一急:“不值当不值当,我不值当啊!姐姐,你再考虑考虑!”
“有什么不值当的,人活一辈子,死了便埋,姑娘,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
他俩这么一打岔,叫刚刚紧张的气氛缓和几分,就在这哭笑不得的对话里,陆瞳开口了。
她道:“今日段小公子死在这里,裴大人替他报仇,杀了我的婢女。想来明日也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仁心医馆。”
“毕竟裴大人是天子近卫,身份高贵,想要对我们这样的平人下手易如反掌。”
“横竖都逃不过一死……”
她抬眸,坦然注视对面人。
“那今日咱们都别出这道门了,一起死吧。”
此话一出,不仅段小宴,连门口的赤箭都惊住了。
竟然一言不合就同归于尽?
这是什么路数?
陆瞳抬了抬下巴,在一众震撼目光中平静开口。
“医馆行医制药,院库到处都是药引毒物,来时容易,走得未必轻松。有人贸然闯入,不小心踩到碰到什么毒发,也是常有的事。”
她看向裴云暎:“是吧,裴大人?”
无人开口。
耿耿秋夜,泪烛摇摇,满室昏黄灯色撩人。
裴云暎看着她,一双深邃眼眸黑若琉石,忽然轻笑一声。
“你想和我一起死?”
他笑道:“那可不行,生同衾,死同穴,死后合住一冢坟这种事,我只和我夫人做。”
这话说得轻佻,偏他一副认真神情,眉眼含笑,好似眼前不是居心叵测、绵里藏针的指挥使,而是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