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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6 章 216(1 / 2)

是啊,这份加重的话语权,已越来越鲜明地摆在了台面上。

就算今日不是天皇心气渐丧而做出了让步,就算今日太子并未因为身在洛阳救灾、仍能在朝堂之上提出异议,就算吐蕃并未恰好选择在此时发难,让她有了借机请战的机会——

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变的。

最多就是,还需要多耗费一点心力罢了。

“要不是天后不适合在今日商议之事上做出太多偏私,就应该让阿娘帮我再对这个李敬玄训斥几句,免得这等德不配位的家伙身居相位,还真觉自己有了统领群臣、指点朝纲的本事。”

所幸他这只是以吏部尚书的身份出任的宰相,不像是老师那个右相的身份一般,对于朝堂要务有更多的插手谏言权柄。

“你以为我不想吗?”

听到女儿这句既像是打趣,又不无认真的话,武媚娘的目光中也闪过了一缕寒芒。

早在六年之前,李敬玄的表现就已经被她记在了账上,偏偏此人惊人的记忆力和把控官员遴选规章的本事都相当惊人,在精简官员、规范铨选这件事上还需要依靠于他的本事。

此外,陛下在失去了上官仪和薛元超后,也确实需要一批“心腹”取代这两人的位置。

正因如此,李敬玄的升迁几乎是无可避免的。

“不过无妨,昔年薛元超说恨不能娶五姓女,这个李敬玄倒是达成了这个心愿,可惜也因此触犯了天皇。我看你今日的那句话,说得简直恰到好处,再有他平日里自以为是的结党营私,这个官员选拔的职务应当不会在他手里继续多久了。”

规则都已经制定好了,又已有了诸多协办此事的副手,逐渐铺开成新的人脉,何必还要将一个无知无畏的家伙,放在这样一个要职之上,给自己添堵呢?

“到时候便如你所说,找个需要人切实去体察民情的职务,将他给打发去一并感受一下民间疾苦。”

当然,在武媚娘看来,需要解决的何止是李敬玄这个出头鸟,还有这朝堂之上诸多尸位素餐、食古不化的家伙!

现在只是希望让灾情之中,由地方官员承载起更多的职责,就会招来这样多的反对,仿佛是影响到了他们京官地位的特殊性,可想而知,若要为国家强盛,做出更多在政令上的改变,将会招来多少非议和抵抗。

总得为朝堂各处填补上足够的后备人才,然后寻找契机,将这些人给替换下去。

“罢了,先不想这些了。”武媚娘当先坐上了回返内宫的鸾辇,将出得含元殿后便凛冽起来的北风给阻挡在了外头,见李清月也已跳上了车,这才继续说道,“还是先说说你这个出征的事情吧。”

“你在河北道那边的事务,随后有你老师前去接手,不必担心会有人分薄你的功劳,也总算你阿耶的头脑清醒。但就算有凉国公负责督办军粮与府兵调拨之事……”

她还是觉得有些担心。

饶是深知阿菟在兵法谋略之上的天资

过人,在这几年间也从未有过懈怠,反而是借着东西作战的机会,训练出了一支作为头阵的精兵,她也难免去想,在方今这个国中刚遭天灾的当口发起大规模作战,倘若在某处出现了调度失误,对于战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吐蕃的大规模动兵,也绝不可能再如当年一般,被安定找到那等逐个击破的机会。

这意味着,唐军的粮草和后备兵力,都需要有更为小心的筹措。

各地遭灾的环境里,这些府兵能否全心投入到战事之中,也是一件未知之事。

再加上,就算定期有派遣府兵前往西海都护,以图适应这高原之上的气候,要想让士卒尽数处在巅峰的作战状态,终究还是没那么容易。

可惜有些话在出征之前说出,难免有些扫兴。

这其中大约也因母女之间多年的相互依托,将担忧的情绪给放大了不少。

倒是向来敏锐的女儿已察觉出了她的那些未尽之言,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阿娘,我很清楚的。”李清月郑重答道,“此次应战吐蕃,大唐增兵西海的人数必然要比此前我经历的任何一次战事都要多,倘若此战不能得胜,我此前所享有的威名尊荣或许都将不复存在,但再如何担心,我都必须选择将其扛下来,绝不容半步退缩。”

“何况,就算我们这边有种种顾虑与隐患,吐蕃又何尝不是!正如我在殿上所说,我已为此战筹划了数年,从促成西海都护府的设立、结盟东女国,到联手文成公主绘制吐蕃图志,都是为了促成今日之胜。相比于吐蕃对大唐的了解,始终还是我们这边更占上风。”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武媚娘正对上了女儿饱含果决坦荡之意的眼睛,仿佛还在同时说,这其中的危险她看得到,但这其中的希望她也同样看得到。

比起在此时操心记挂,还不如……

“好,我信你。”武媚娘只有片刻的思虑,便已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自你出征之后,朝堂之上绝不会有任何人有机会干扰到西海增兵的进程,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无论中原内部灾情如何,是否有人对此战存有异议,我都不会让人给你添乱。”

这承诺之中的分量绝不轻。

尤其是,倘若明年的灾情还会延续下去的话,作为坐镇中央的主事者,天后身上会面临何等压力,李清月心知肚明。

除非……她能将这场战事以最快的速度结束。

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这当真是一个她不敢做出的许诺。

想到这里,李清月不觉心中因动容的情绪有些发沉,却并未说什么道谢之言,而是扬眉笑道:“您看,这便是我比钦陵赞卓最大的一个优势了。”

虽说吐蕃应当不会如此短视,在这等两国交战的紧要关头,给己方的大将添堵,但正因为王权与相权之间的斗争,倘若出现了战事上的差池,钦陵赞卓很可能无法全心投入到交战之中,反倒是她这边,这份牢不可破的母女联盟,势必能成为她最为坚固的后盾。

在此等情形之下,就算她还不到带兵“多多益善”的地步,也有了统帅更多兵马的自信。

“而且……”仿佛是因得到了母亲的这句承诺,让李清月的神情也松快了几分。

她凑到母亲耳边小声说道:“我还有个神秘的礼物想送给对面的将领,在必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将其拿出来的。”

“真的?”武媚娘转头发问。

李清月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之前长仪还想看呢,可惜出于保密的必要,只能晚些再让她知道了。虽然这东西使用起来的条件还有些苛刻,但临阵应变本就是将领需要做的,总会找到合适机会的。”

自她过了十五岁后,便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不够沉稳的样子,但眼下只有她与阿娘两人身在车中,便旋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阿娘,你是知道我脾气的。我虽然办事喜欢剑走偏锋,喜欢先斩后奏,有时候可能还不那么在意自己的安危,但总会给自己留一条后手的。”

说话间,她干脆将脑袋歪在了母亲的肩头,“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比长仪大十岁呢,才不会像她和旭轮一样,做事还有些不计后果!”

“你啊……”武媚娘无奈,“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事情。要不是这次太平偷跑出去是旭轮帮的忙,你看我要不要跟你也算算账。”

但阿菟的有句话又没错。

其他十七岁的人或许还能说是心性未定的少年人,阿菟却绝不会。

她的过往履历已注定了她始终在以一种远超常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她今日请战,固然是为了进一步巩固地位,让皇位之上的天子必须意识到,这个女儿到底有多重的分量,也未尝不是为了自己的宏愿而再进一步。

武媚娘刚想到这里,就听女儿据理力争的声音又将她拉回到了眼前:“这怎么能跟我算账,自太平抵达河北道以来,因为开河辟田之事当真成长了不少,等到明年回来的时候必定能给阿娘一个惊喜。我有很认真教导她的。”

惊喜?

武媚娘笑问:“我看是惊吓吧?”

好在已有了前面一个孩子给她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届时太平回来了,也不至于让她有所失态。

但这事她自己想想也就算了,哪知道李清月还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顺着这话说了下去:“好像也有这个可能。毕竟阿耶都同意了,让老师接管我在河北道留下的种种布置,那也该顺带替我好好教导一下太平。要这样说的话——”

“说不定能比我启程回返长安的时候再多一点变化呢。”

刘仁轨的本事,还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武媚娘:“……”

那倒也大可不必!

已经有安定和刘仁轨这两个动辄以“蛮力”破局的家伙,要是再将太平也教成个年幼之时就能上房揭瓦的样子,她都要担心一下自己还有没有这个精力为阿菟排除后方阻力了。

只是还没等她将这句回应的话说出口,鸾辇

已在母女密谈之间,从含元殿抵达了含凉殿前。

车速的减慢对于李清月这样的武将来说,简直再容易分辨不过。

她当即匆匆坐直了身子,跳下了车,一副绝不给母亲机会问罪的样子,“阿娘近来拖延时间辛苦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先回寝殿走一趟,便去找凉国公商议调兵之事。”

“你……”武媚娘眼看着女儿飞快跑没了影的表现,觉得这其中又有几分真正的心焦,并不全然是为了防止她将太平从河北道调回来,耽误了那孩子的实践,不觉轻叹了一声。

“才从外头赶回来便这等表现,也不怕累坏了。”

但她又很清楚,她的女儿如她一样,是个清醒的政客。

既已抢先在吐蕃有调兵动作的时候便察觉了端倪,总不能浪费这份宝贵的时间差,确实是不能有任何一点犹豫。

经冬调兵,开春前诸事齐备,陈兵吐蕃边境,方是应战之道!

……

“可惜没有陛下的正经委任,你说我能跟着去吗?”

眼见李清月抱着一堆关中折冲府府兵卷宗回宫,早已等在此地的李素筠有些郁闷地问道。

卓云与庞飞鸢都已相继获封将军,但李治显然不会觉得,在女儿之中已出现了安定公主这个将军之后,有必要因为宣城追随安定生出的作战兴趣,再给出一个额外的敕封。

所以李素筠如今的调兵权柄,其实还是挂靠在熊津大都督府下面的。

李清月将目光自卷宗之上挪开,朝着李素筠的脸上看去,沉默了须臾,这才以严肃的口吻回道:“嗯……那可能不行吧。”

李素筠当即抬高了音调,拍桌怒道:“怎么就不行了?我又不是没有真正参与过战场杀敌,至多就是没有亲自上过吐蕃而已……”

她低下了几分语气,“但这没关系啊,谁知道下次还有什么机会能让我表现。”

李清月抿唇绷着的脸上终于没忍住闪过了一缕促狭的笑意:“我这次要打的仗可不简单,要是参与此战的人自己都没有破除万难也要前去的想法,我可不带她。”

“谁说我没有——”李素筠的声音忽然卡壳在了中途,也陡然品出了李清月话中的意思,“你耍我呢!”

李清月伏案笑了一阵,“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

李素筠一把接过了李清月旋即朝着她递来的舆图,嘟囔道:“还不是怪你总是太过狡诈。”

但大概也正是因为安定这份突然的恶趣味,让她原本还觉有些紧绷的情绪都和缓下来了几分。

便听李清月回到了正式商谈的语气,“你知道的,此次作战要会同东女国配合,女将往来交流要容易一些,除了卓云和她手底下的部分女兵,自然是女将军的人数越多越好,偏偏飞鸢还要为我坐镇泊汋,去不了西海,我不带你还能带谁?”

别看有她,有卓云这样的战功封官例子在前,真正胆敢将家中喜好习武的女儿送到她手底下的终究还是少数。

更不必说战场刀兵无眼,若能平稳度日,谁家愿意冒此等风险。

时至今日,真正能统领偏军的将领依然太少了。

所以素筠必须要跟她走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