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别叙厚着脸皮,浑然没有被指责的羞愧,用手拨开湖面的树叶,笑言道:“想给师妹打把新剑,正缺一块上好的矿石。听赵先生提过,少元山曾有几块天外陨铁,被他藏在了湖底。”
倾风眸光大亮,挽起袖子上前说:“真的啊?”
少年见她一身外放的匪气,脸色青□□:“赵鹤眠那小子,有什么捡什么,恨不能将我少元山都给掏空了。好不容易拍拍屁股挪了个位儿,又把你给招来了。林别叙,你还讲不讲君子之守?”
倾风话不多说,已经趴在湖边,从水里往外捞东西了。
林别叙手里持了根木棍,胡乱给她指点。
少年怕这两个“土匪”借机打劫走一层地皮。毕竟白泽能在这片平湖边悟道化形,湖底深处还真有些宝贝。他将斗笠一戴,认命道:“别找了别找了!我给你们拿!”
倾风把打湿的长袖放下来,卖乖地抱拳一礼:“多谢村长厚礼。往后去我刑妖司,定以上宾之礼款待!”
少年不屑道:“呵,貔貅那小子给我画地作饼时,也是这样说的。”
他右手两指随意朝上一勾,只见一块精铁破水而出,溅起一圈白烟水花,沉重砸在倾风脚边。
倾风擦去表面青苔,仰起头,单纯无辜地笑道:“村长古道热肠,想来万事顾虑周全,会帮我将这石头送去京城刑妖司,委托匠人好好打造。毕竟我带着块铁出门在外,委实是不大方便。”
少年啧啧称奇:“好不要脸啊,陈倾风。”
他看向林别叙,歪着头问:“你胳膊肘为何要向着她拐?你向着我拐,我定然对你更好。你总不是叫她的花言巧语给迷了眼吧?”
倾风拍拍手,学着他的腔调感叹道:“好不要脸啊,禄折冲。想凭着鼓唇弄舌抢我的人。”
林别叙只和颜悦色地笑,听着二人互相呛声。
少年头往后一仰,宽松的斗笠盖住了脸,语气惆怅道:“怎么每个来的人,要么一板一眼说话无趣,要么就是干脆不说好话。”
倾风还为此奇怪:“我以为困居妖域三百多年,天下初定,你会迫不及待离开少元山四处游玩,怎么还陪着白重景在这里守孤坟?你也不是不知那重明鸟的固执性情,难不成还要说通他?”
倾风说:“我刑妖司向来是欢迎你做客的。你要不要来?”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人挪活,树挪死,我可是一棵树啊!哪有四处蹦跶的心情?”少年两手往后一撑,晃着腿道,“不过等这帮小的都离开,我确实想去别处随意看看。天地如此浩茫,看是不是别处的西风山崖,要更温柔一些。”
倾风笑说:“山水嘛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不过风尘确实有些不同。我等俗人虽皆是踯躅来往、奔忙碌碌,可经年累月,能各自落出不同的灰来。所以才叫人世红尘嘛。”
林别叙盘腿坐在岸边,浅色衣衫上停了几只灰蝶,他拂开肩上的落叶,缓声道:“江湖滋味最多的,其实不过是‘
寂寞’二字。先生想来已经尝尽。它处的寒更旧梦,秋水空山,去不去看,无大所谓。()”
倾风想了想,说:“也有道理。?()『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山上难得来了能聊上几句的客人,少年颇有兴致地与她打听了些外面的事情。
告辞前,在对方快要喷出火的怒视里,倾风慢条斯理将银票摸了出来,连同腰牌一并递过去。
少年当即眉开眼笑,点了一遍,嚷嚷道:“三百两不够啊,你又从我这里拿走了那么大一块铁!”
“以后给你。”倾风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这掉进钱眼儿里的模样,失望摇头说,“我说你,好歹是个与少元山气机相依的大妖,能不能别将金钱这等俗物看得那么重?”
少年拍了拍手中银票,问:“给你,你开不开心?”
倾风颇有骨气地转过身,潇洒离开:“走了。下回再来看你。”
林别叙颔首示意:“告辞。”
少年往后一躺,摆摆手道:“不送。”
回到原处,狐狸还在与那帮小孩儿瞎闹。
林别叙的小徒站在石头上,与狐狸视线平齐,两手叉腰,态度傲慢地说:“你比我大了那么多,怎么好意思与我比拼道法?换作我是你,要羞得没地钻了!”
狐狸不甘示弱地用额头将他顶下去:“我打出生起就差不多是这修为!让你两只手,算差不多,若是连这也不敢,就别肖想白泽大弟子的名号了!”
小童踉跄了两步,站稳后面上顿显鄙夷,扮着鬼脸嘲讽说:“你怎么那么没用啊?照我爹的话说,这么多年的粮食都吃狗肚子里去啦?跟着白泽学了那么久,也才不到半寸的长进!”
小童说着,羞辱地比出自己小指指节的长度,气得狐狸原地跳脚,忍不住想冲上去揍他一顿。被倾风及时打断。
“走了。”倾风说,“所有人都跟上。桃桃!下山了!”
桃桃大汗淋漓地跑过来,一抹额头,应道:“桃桃来啦!”
倾风给她擦了擦汗,牵着她往山下走去。
行至山腰,枝叶掩映间透出个模糊人影,倾风阔步往前,远远挥手喊道:“白叔!”
白重景斜来一眼,起身就走。
倾风见状,当即施展轻功,运劲追上,叫道:“诶——白重景!你怎么不理人呢?”
白重景头也不回地说:“每回你叫我白叔,都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