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他见了宋老三,赔笑着说:“三叔,前天不是收了一件白玉瓶吗,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宋老三看一眼初挽,才道:“那可是轻易不见的好东西,收着呢!”
现在客气是客气了,但彼此还是有竞争关系,这种好东西自然不能轻易示人。
聂南圭依然笑看着他,那意思很明白,拿出来看看。
宋老三不太情愿,不过还是和伙计嘱咐了句,把那白玉瓶拿出来。
聂南圭看了眼初挽,眸中有些歉意,初挽倒是不太在意,她知道宋老三就这种性子。
其实宋老三很有些本事,那眼力搁琉璃厂都没挑,越是这种有本事的,越有自己性子。
很快,宋老三把那白玉瓶拿来了。
那是一件白玉龙纹瓶,用一整块和田玉雕刻而成,莹润光亮,胎体透薄,浑然一色,不说其它,只说这么一大块整玉用来雕刻这么一件白玉瓶,本身已是奢华之至,更不要说这雕工更是一绝。
这白玉龙纹瓶用了阴线刻、浮雕和减地阳纹的古代雕刻技法,把玉器进行了深度打磨,碾琢细腻,圆润光滑,每一个细节都顺着玉石纹路内向雕刻,玉器上的线条流畅分明,刀法贯穿有力。
初挽细细看过,这玉胎处理得实在是妙,玉薄如纸,那惟妙惟肖的双龙雕纹透光隐隐跃动,细致精妙,莹润柔亮。
初挽道:“这物件真好。”
她记得故宫博物馆有几件类似的,那都是宫廷中都少见的了。
聂南圭显然也是头一次见,看了一番后,道:“应该是乾隆工吧。”
所谓乾隆工,是说乾隆年间的玉器,乾隆此人嗜好美玉,曾经将苏州、扬州和回部地区的制玉高手调往宫中如意馆,让宫廷画家绘制图样,让那些制玉高手赶制玉器,乾隆自己亲自监制。
他在位六十年间,造办处制造了大量精美玉器,无一不是料好、工好和抛光好的上等精品。
而这件,明显是乾隆年间如意馆的手笔了。
旁边宋三爷听了这话,自然颇有些自得,点头道:“是,这正是大名鼎鼎的乾隆工,故宫博物馆里估计能有那么三四件和这个比一比,外面却找不到好的了。”
聂南圭看了一眼初挽:“你怎么看?”
初挽:“我再看看。”
她拿了放大镜,仔细观察着这白玉龙纹瓶。
聂南圭和宋三爷见此,从旁也就不说话,等着她看。
初挽看了半晌,便问起宋三爷收玉瓶的过程,宋三爷也就大致讲了讲,原来是一个老爷子模样的,看着七老八十了,一瘸一拐来的,听那意思,是孙子要娶媳妇,才把以前藏着的好东西拿出来。
他这么说了后,初挽微微抿唇,再次看
() 了眼那乾隆白玉龙纹瓶。
宋三爷见她那样,知道她心存疑虑,神情间便有些不喜,他已经过了眼的,花了钱的,她却这样,倒仿佛他眼力不好一样。
当下宋三爷不阴不阳地笑了:“我给你们沏茶,初同志想看,那就慢慢看吧。”
说完,也就让底下伙计沏茶。
初挽这边看了半晌,终于放下手中的放大镜:“这件白玉龙纹瓶,我觉得哪里不太对。”
聂南圭拧眉:“怎么,有问题?”
初挽:“第一,这白玉龙纹瓶,少了一点年份味儿,总觉得里面有猫腻,这是一种感觉,一时找不出什么破绽,第一,我觉得这个事情就不太对。”
他们开古玩店,自然有各地农民铲子以及其它人马过来,要卖物件,这里面自然有一些漏,毕竟不是人人懂古玩。
但是要说这么大一件白玉龙纹瓶,就算不懂这是乾隆工,多少也能猜到比较值钱,合该货比三家到处问问才是。
况且那么大年纪的老人,他能把这么一个物件藏到现在,如果不是毁在十年特殊时期,说明他为了这物件下过一番苦功夫的,知道这物件的价值,那就更不可能随便卖出去。
初挽这么分析一番后,旁边宋三爷的脸色便不好看了:“这是一万五收的,一万五,你觉得人家这是随便卖吗?再说我一把年纪了,我吃过的盐都比你见过的人多,这老爷子什么底细,我一看就能看透,人家以前是前门当差的,好歹也是出入过宫廷的人家,这个还真瞒不了人!”
初挽道:“三爷,你说的,我自然是信的,我也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兴许是我眼力差,是不是?”
宋三爷呵笑一声,不提了。
聂南圭却是蹙紧了眉头,他盯着那件白玉龙纹瓶,道:“这件白玉龙纹瓶,我先拿走,再找几位玉器行家掌掌眼吧。”
宋三爷见此,显然有些不喜,沉着脸,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从古玩店出来时候,恰好见到孙一爷正和旁边古玩店老板说话,见到他们过来,那神情顿时不自在,不过还是打了声招呼。
“两位老板,你们不是都有掌柜吗,怎么亲自过来了?”
如今这孙一爷见到初挽那脸色就不太好,阴不搭地打了招呼。
初挽心里有事,其实不想搭理他,便随意敷衍了句,就要和聂南圭离开。
谁知道孙一爷却道:“说起来,我手头有几件好货,还得问问聂掌柜,在国外卖货怎么卖。”
聂南圭:“哦,什么货?”
毕竟孙一爷店铺都要盘给苏玉杭了,他怎么竟然还卖货?
提起货,孙一爷眉眼间颇有些得意嘿:“本来呢,我是要退出江湖了,好好养老去,可谁知道,正好赶上一个巧宗,正说要请你们过过眼呢,这不,收了一块玉,挺大一块,带着血沁呢,我琢磨着,最近宝香斋不是有个拍卖会吗,我这块玉也得试试了!”
血沁?
聂南圭和初挽神情微窒。
怎么又是血沁?
孙一爷看他们不说话,以为被自己镇住了,越发显摆起来,讲得眉飞色舞,说如何如何好,说才花了一万五收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明白,这就是出问题了,肯定哪里有问题。
初挽:“我去把鹤兮叫来?”
聂南圭蹙眉:“叫他?”
初挽:“他是我见过最懂玉的人。”
聂南圭略犹豫了下,还是颔首道:“那也行。”
他淡声道:“那就请他帮着掌掌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