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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1 / 2)

你想怎么做……

听到这句问话,盛拾月埋首在对方肩颈,温热气息一下又一下地落下,吹起对方披散的发。

潮湿的雨气掺杂着些许荔枝甜香,幽幽将整个房间填满,悄然缠绕上露出被褥的纤长脚踝,连带夜色一块,将一切包裹。

“我……”

盛拾月张了张嘴,又停顿片刻,才开口:“我不想这个地方继续存在。”

“嗯,”宁清歌轻声回应,温凉的手依旧在对方脊背上轻拍,抚去夏夜闷热捂出的薄汗。

“我想救这些孩子,”盛拾月继续开口,语气有些生硬缓慢。

眼前又闪过之前的画面,瘦弱的小孩熟练地向她敞开衣衫,麻木而绝望的眼神,还有那一个放在角落里的小泥偶。

“宁清歌你说,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她呢喃了声。

或许真的是皇姐将她们带到自己面前呢?

盛拾月往日不信神鬼,若真有神仙,又怎会让皇姐沦落成如此下场,可如今倒希望有神了,也好借虔诚祈祷、千万香火,让皇姐免于泥泞侵蚀、地府磨难。

“宁清歌,我是个胆小鬼。”

在朦胧雨雾中,盛拾月如此说道,她蜷缩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借着雨声掩盖,将隐藏在心底的话语小心翼翼说出。

“我一直都是个胆小鬼。”

她一直躲在皇姐、阿娘、小姨身后,藏在一个纨绔的壳子里,可皇姐没了,阿娘走了,小姨的一次意外就让皇帝挥下罚棍,她自以为的太平盛世向她展露了阴暗的一角。

她可以假装不知道,大不了施舍一点儿善意,派人将小院里的那群孩子送回家,然后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她看见那个泥人,不知在阴暗的土屋里摆了多久,满是灰尘与裂缝,曾经被赞扬歌颂、被誉为大梁晨曦的扶光太女,如今却只能躲藏在这样一个满是蛛网的土屋里。

她不明白,也一直在为此困惑,光明会被拉入泥潭,恶贯满盈的人却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她明明没有做什么,却也被批评审判,但丧心病狂的人或许还在被人夸赞,说他们是为民为国的好官,这世上怎么会如此荒谬可笑的事。

“殿下,”宁清歌终于开口。

她轻轻拽住对方发尾,温声道:“殿下一直都是很勇敢的人。”

她声音柔和却坚定,不像是安慰,倒像在沉述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

盛拾月嗤笑一声:“勇敢当个讨人嫌的纨绔吗?”

宁清歌微微偏头,用脸颊蹭过对方头顶,低声道:“在我心里,殿下一直都是干净无瑕的月亮。”

“是我的月亮。”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盛拾月僵硬住,暂时忘却了那些沉闷,被拽入另一个不可思议的话题中,宁清歌一向擅长将她带偏,就好像方才,明明是宁清歌的过错,绕了一圈却变成教育盛拾月。

现在也是一样的,轻而易举就让盛拾月掉入她编造的网

中。

盛拾月既羞窘又不知所措,结巴道:“宁清歌你在说什么……”

她怎么会是月亮呢,分明对方才是清冷皎洁的月亮。

她轻轻叹息,有些幽怨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殿下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会喜欢殿下?”

“这样我就可以告诉殿下,没有人会不被月亮吸引。”

“我、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个?”盛拾月有些无措,想逃却又被抓住,只能被禁锢在对方的怀里。

她慌慌张张扯着理由:“你想让我问你,可你也没直白告诉我,你喜欢我啊?”

只会拐弯抹角地暗示明示,害她以为宁清歌就喜欢这种不必言说的调调,暗自腹诽这人就是块心黑的闷木头。

宁清歌点了点头,说:“那是我的确实不对。”

这回认错倒是快。

盛拾月不知该说什么,憋出一句:“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在掖庭的时候?”

她为这事烦心许久,除去那些偶然遇见的斥责外,她根本回忆不起两人还有什么别的交际,更别说判断宁清歌什么时候喜欢上她。

她琢磨来琢磨去,最后想到宫中,那时宁清歌被贬至掖庭,而她还皇宫之中,莫不是她无意搭救过宁清歌?

盛拾月参考着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本,编造出了一出嚣张纨绔见被欺辱宫女,突然出手搭救的故事,还暗戳戳感慨了下自己的善良,那么大个事,居然转身就忘记,当真是乐善好施、不求回报的好人,宁清歌肯定也是因此对自己情根深种。

可宁清歌好似看出她所想,一板一眼地冒出两个字:“不是。”

思考许久得出的答案就这样被否定,盛拾月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被憋死。

另一人还往里头添了把柴火,继续道:“我认识殿下,比殿下以为的更早。”

更早?

宁清歌没有入宫之前?

五六岁还是三四岁?

不会是牙牙学语,她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吧?

盛拾月倒吸一口凉气,直接往旁边躲,一下子靠在墙上,声音颤抖道:“我就说你是乌龟吃煤炭的老王八,居然有这种嗜好,我才那么小,你就敢、就敢……”

不怪她那么想,白日才经历了那么一遭,现在瞧宁清歌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你你、变态!”盛拾月直接气红了脸。

可宁清歌却忍不住笑起,抖得床都跟着颤:“小九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盛拾月眼睛连眨许多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时候喜欢,宁清歌答的是什么时候认识。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盛拾月气得抬脚踹她,却被对方拽住脚踝。

“松手!”

她今天就要把宁清歌踹下床去,让她睡地板!

脚腕在虎口挣扎,宁清歌想忍住笑,可笑声又从唇齿泄出,于是那家伙更气,大声骂道:“宁清歌你松开我!”

再不哄,这猫儿就真要炸毛了。

宁清歌用力一拽,便扯着对方脚踝,将人扯入怀中。

盛拾月自然反抗,抬手就要去推她的肩膀,可宁清歌早有准备,反手又捏住她手腕。

“宁……”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堵住,柔软的唇将斥骂拦截,化作荔枝的甜腻。

盛拾月不肯那么轻易就原谅,故意去咬对方,叼住薄唇,留下一个个恼怒的牙印。

宁清歌回以温柔包裹,不曾反抗,偶尔轻轻嘶一声表示自己正在忍疼。

总是吃软不吃硬,又不长记性的家伙,不知是第几次掉入这样的陷阱,恶狠狠的撕咬换做舔舐,明明是贴心安慰,也得加重力度表示自己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哄好。

手挣脱对方束缚,掌心贴在对方脸颊,而后又忍不住往上,想捏住宁清歌的耳垂,可却被从未想过的灼热温度烫了下。

宁清歌刚刚是在害羞吗?

盛拾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在一片漆黑里,神情被模糊,话语被刻意遮掩,所以她不知道宁清歌在忍着怎样的羞怯,克制着声音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将隐藏许久的心事摆在盛拾月面前。

她是立在湖畔的人,长久凝视着湖中心的月亮倒影,却不敢伸手去捞,生怕月亮碎在她的掌心,可当月亮被浓云遮住,湖面只剩下漆黑时,她又俯身捧起一汪水,轻且缓地吻住,郑重地好像在对待易破碎的琉璃。

唇齿相碰,舌尖相抵又交缠在一块,呼吸融在一块,口腔里全是甜腻的荔枝汁液。

盛拾月呼吸渐乱,滚烫炽热的耳垂被指尖碾压摩擦。

晚来风急,吹响林叶,打碎一地花瓣,细雨越来越急,斜落在瓦片、窗户、地砖上,覆上一层银亮的膜。

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将落叶拍打,夏日的闷热卷起泥土味道,往窗子缝隙里钻。

盛拾月拽住对方耳垂,低声说了句什么,被堵住的低哑嗓音含糊不清,只能听到起伏的音调。

可宁清歌却顿住,继而回以更热烈的吻。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回应了宁清歌,在对方试图躲藏、故意逗弄逃避的时候,将回应夹杂着一个又一个的吻中,认真回以自己的答案。

“小九,”有人低声喃喃,意识已经有些恍惚,自顾自道:“你才是月亮。”

“月亮……”

“小九、小九。”

“殿下。”

她像是泡到了酒缸子里,脑子被酒精侵蚀,只剩下篆刻在骨子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盛拾月仰头,带着水迹的唇轻触额头,落在发颤的眼睑、鼻梁、脸颊,慢吞吞地一点点落下自己的印记。

趾尖垫在温凉脚背,薄皮的长骨有些硌人,膝盖轻碰,微微曲起,又被人小心压在腿间。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被褥已斜掉到床边,只剩下半个角,难以盖住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