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浮在心头的原因,叶朝隐隐感觉到,但是觉得怪,就没说。
和叶朝长大后总酷酷的不同,宋岚一直都喜欢用哥哥这样的字眼。
她音色柔和,这么说起来,很亲密,也很温柔。
她听到就忍不住笑出来。
作为母亲,她自然很了解儿子,男生是同龄人中少有的稳重优秀。
但想起什么,她开口,话到嘴边,语调又变得有点低:“也不是。”
或许是在这个深夜里,儿子的变化令她欣慰又伤感,宋岚的声音在夜晚灯火通明的微风里有点低沉。
她说:“悄悄告诉你,哥哥也没有那么厉害。小时候他做作业做不完,就写到很晚,有次我起床接水,他房间灯还没灭。”
“他又很倔,不愿说出来。”
宋岚想起那些事,忍不住叹口气:“还有一次考试,还记得你们小时候的司机叔叔老张吗?本来应该他接哥哥去考场。”
宋岚回忆着,起身走到窗台,俯身看高楼林立下的车水马龙。
她说:“但老张私下爱喝酒,那天出了点事,没赶到,哥哥电话没打通,就自己摸索着,坐了地铁。”
“后来他就开始讨厌酒。”
“但他总不说。”
“总是憋在心里,谁也不知道。”
包括老张退休后,一直到现在,陆星乔都没有再要过司机,也不喝酒。
他习惯了规避任何失控因素。
并不知道在这个夜风微凉的夜晚,这些对他来说平常的事,会被人以另一种心情说出来。
客厅的茶几刺啦被撞出声响。
叶朝垂眼,收回腿,低声问:“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拿着话筒,没什么表情,伸手摸了摸,从口袋摸出颗糖,塞进嘴里咬着。
宋岚说:“八九岁吧,你还小。”
八九岁。陆星乔也很小。
叶朝嘴里的糖被咯嘣咬碎。
八九岁的陆星乔,很小,豆芽一样,瘫着脸,背着书包,没见过世面,因为司机出了状况,连车都坐不上。
他只能听着话筒那头的忙音,抬头看墙上分秒不停的时间,最后自己一路摸索着坐地铁去考场。
路上可能还哭了。
像没人要。
叶朝嘴里的糖咯嘣响。
他垂眼,听宋岚的声音从千里外传过来:“不说这些,朝朝,哥哥睡了吗,他最近的竞赛,李老师说有事商量,但打电话他没接。”
叶朝朝楼上扫了一眼,“洗澡去了。”
顿了下,又问:“岚姨,他这次竞赛什么时候?”
“下个月吧。”
“哦。”
宋岚说:“
() 李老师电话里说,学校有任务,还有一些事交代,不过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两个人说着话,说起时间里一些非常琐碎的东西。
正说着,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
叶朝抬头,看到陆星乔抓着手机,从楼梯上下来。
他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黑长袖,头发垂着,浑身上下都是水汽。
水汽把他整个人蒸的很潮,水珠洇湿他的肩膀,他看过来,眼珠很黑,抬了抬手臂,肩膀很宽,带着少年的薄。
叶朝举着话筒给他,他接过去:“喂?”
宋岚说话,他应一声,宋岚问他给老师回电话没有,他一一回复,声音低沉:“回了。”
母子俩一问一答,客厅里安静一片。
挂了电话后,陆星乔把话筒放回去,然后转身。
他动了下,眸光落在叶朝身上,沉默片刻,忽然问:“有事?”
“……”
“……”
叶朝瞥他一眼,又挪开视线。
他的视线落在客厅里钟表上,指针滴滴答答往前爬着。
很多年前,也是在这块表下,陆星乔等不来接他的人,急得直哭。
叶朝垂眼,舌尖抵住某颗尖牙,他舔了一口,忽然漫不经心问:“你最近是不是有比赛?”
“嗯。”
“到时候跟你一起。”
“……”
撂下这句话,也不管听到人的反应,叶朝干脆利落的起身。
他抓着手机,额发散着,造型凌乱,连眼角旁的小痣都看不清。
然而表情又很清晰。
明明又凶又不乖,然而满脸都是:够了,老子心疼你。
“……”
这几天总是下雨,室内温度偏低,屋里总是潮。
陆星乔抬眼看他,搭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下,不知道他又多想了什么。
他只是感觉到更多的潮气漫进来,延伸进他心脏。
他没出声,和叶朝四目相对。
男生等的不耐烦了,掀开眼皮问:“你有问题?”
“没。”陆星乔顿了下,忽然问他:“你也报名了?”
“……”
“送考。”
叶朝绷着眼皮看他,怀疑他故意捣乱。
但陆星乔没再说什么,他伸手,抓着手机,手机猛得振动了一下,弹出新消息,他也没理。
他只是垂着眼,安静的坐了会,然后点头,淡淡道:“好,知道了。”
叶朝低头,看到他又重新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着,表情淡淡。当看到宋岩发的到时候竞赛用不用来接他这个孤家寡人的消息。
他摁着屏幕,漫不经心发了条语音,声音凉而平静:“不用过来……你知道我没人一起?”
说完,意识到什么,他抬头,看眼前看着他,头发凌乱,面色古怪的男生。
顿了下,又换了个语气,对叶朝说:“刚好,你怎么知道我比赛没人一起。”
叶朝:“……”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你看我像傻子吗?
不是,你下回干这种事,能不能稍微避着点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