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记得当年,我曾问过你,当下的你,如何为十年之后的你决断。”我说,“后来,你学了这话,还用它来堵我。”
“是你先堵我。”他说。
我不理会,继续道:“我母亲去世之后,我父亲一度伤心欲绝,大病一场,几乎起不来。他对我说,他想跟着我母亲一道走。他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当初着实吓了我一跳,求他万不可抛下我们。后来,我和兄长日日陪着他,与他说话哄他开心,他才慢慢好了起来。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他心里只会有我母亲,也应当只有我母亲。”
他看着我,若有所思。
“我记得当年,你与我说你不喜欢你的庶母。”他说,“她们都是你父亲的妾侍,若你父亲心里只有你母亲,这些妾侍又是何处来的?”
我瞪着他:“是我祖母要多子多孙,逼他纳的。”
“那么六娘呢。”他淡淡道,“若我不曾记错,她进门之时,你祖母已经去世了,如何逼你父亲?”
“那是因为她长得像我母亲。”我不耐烦,瞪着他,“你只会与我抬杠。”
他的唇角弯了弯,似好笑又似无奈,只拉着我的手,继续往桑林里走。
“我不会纳妾。”行走之时,他忽然道,“此事,无人可逼迫我。”
我讶然,抬眼,见他直直地看着我,耳根倏而一热。
“我说这些,又不是为了要你这话。”我说,“你纳不纳妾,与我何干。”
说罢,我就要转回头去。
可他的手已经伸过来,固住我的脸,让我对着他。
“自是要与你说清楚。”他目光认真,“阿黛,别人如何,亦与我无干。你不可用别人来想我,哪怕那人是你的父亲。我是我,别人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这话,莫说十年,便是过了一百年也是一样。”
有一点,我觉得他确实没变。
那就是还像以前那样幼稚,说什么是什么,仿佛能铁口直断。
我拿开他的手,道:“那也须一百年后才知晓。”
“那好,你便等我一百年。”他颔首,“不能走,也不能反悔。”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我又好气又好笑:“谁要等你一百年,你是骗子。”
“我何处骗了你?”
“没有么?”我气势汹汹,“上官恭一家口口声声说什么他们是你的人,他们家欺负我们家,是打着你的旗号!”
“打谁的旗号就要怨谁么。”他反问,“我与你定婚时,打的是太后的旗号,你怨过太后么?”
我:“……”
他靠在后面的桑树上,双手抱臂,注视着我:“还是说,我喜欢你,便要连同这上官里的所有人都放在心上?”
这句话,嗓音听着格外的低沉。
我的耳朵又惹了一下,痒痒的。
这妖孽,如今“喜欢”二字从他嘴里出来是越来越顺畅了,哪里还有半点当年惜字如金的模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祖宅(上)
我嗤之以鼻:“谁要你喜欢。”
他不答话,仍在那里看着我。
那双眸静静的,暮色给那张脸映上了一层嫣红的霞光,长睫下,潋滟生辉。
让人转不开眼睛。
妖孽。
我强迫自己扭过头去,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但他的手已经先一步拉住了我。
我推了推:“放开。”
可接着,却听他“嘶”一声,皱眉捂住了手臂,弓下腰去。
正当我吃惊,只听身后传来小童的叫声。
“上皇!”阿誉率先跑了出来,后面跟着阿谌和阿珞。
三人到了他跟前,围着他,将他扶住。
“上皇无事么?”阿谌道。
“疼么?”阿珞道。
太上皇微笑:“无事。”说罢,眼睛瞟过来,意味深长。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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