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行楷和齐王的事,是跟太子被废连在一起的。先帝借题发挥整治一番之后,太子这事也随着齐王离京而过去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争位。
几个皇子都非嫡非长,且在朝廷之中各有山头,此时,立谁为太子就成了朝中争斗的首要之事。
景璘虽然是先帝最喜欢的皇子,奈何景璘的势力最弱,在他成气候之前,先帝按兵不动,迟迟不立太子。
朝中争斗激烈的时候,连父亲也很是为难。他曾感慨,说这般局面,在太子被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先帝废太子操之过急,究竟是意气用事了。
甚至我觉得,就算先帝没有北伐兵败,诸皇子之乱也会爆发。只是造化弄人,乱事竟随着先帝被俘而提前来到。
而那人,显然预料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说,他会回来。
那一天,后来果真来到,他也真的做到了。
“后来呢?”我沉默了好一会,继续问道,“先帝出事之时,你也在京中么?”
“那时京中情势愈发不好,人人自危,尤其……”他看我一眼,讪讪,“尤其是娘子家出事之后。朝野乱成一锅粥,京中日益不安定,眼见着要起是非,不少人都离京避祸去了。新丰楼也是一样,店主人打算回乡去,我本来也打算去临淄投奔殿下,可临行前,殿下突然到了京中。说来,那时殿下本想尽力将大公子和娘子救出来,可当时上官家着实是众矢之的,无法施展手脚。耿御史对殿下忠心耿耿,对殿下说,眼下之计,只能另辟蹊径,先让大公子和娘子保命。于是,殿下让我护送大公子去辽东暂且安顿,让耿清寻个由头,将娘子送入宫中出家。后面的事,娘子也都知道了。”
我看他一眼:“我知道什么?”
吕均愣了愣,道:“便是京中大乱时,殿下令人守在娘子藏身的山庄外,护着娘子……”
他的声音,随着我定定的目光,愈发变得小了。
好一会,他又挠挠头,干笑一声。
“上皇不曾将这事告诉娘子么?”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
当年逃出宫去的时候,京中已是大乱,可我们一路逃走,畅通无阻。躲到那处山庄之后,外头时常有贼兵流窜打家劫舍的消息传来,可我们却能一直安稳住着,不被打扰。
过去,我一直觉得,这是我时来运转。老天欠了我许多,终于做了一回人。
可没想到,并不是。
“娘子。”吕均有些慌,脸上的笑愈加虚,“我胡诌的,娘子切莫……”
“所以我当年就算不回宫,他也知道我在何处,是么?”我打断吕均的话,问道。
吕均瓮声瓮气地“嗯”一声。
我深吸一口气,再看向那边。
他仍跟我兄长说着话,大约是在谈着朝政之事,神色颇是认真。
说什么再也不会骗我。
敢情瞒着就不是骗了,也不知道他还藏着多少事我不知道。
我倏而站起身来,在吕均诧异的注目下,朝太上皇走去。
他很快发现了我,打住了话头。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我有话与你说。”
第一百一十章 明言(下)
一抹异色,在太上皇的脸上闪过。
他的目光随即瞥向我身后。
吕均正大声跟人聊天,大约没在看这里。
“什么话?”他收回目光,问道。
我没回答,看了看一旁的兄长。
兄长的眉梢微微扬起。
周围,侍卫们笑嘻嘻看着,眼神皆是暧昧。
随即有人招呼道:“雨要停了,都去看看马匹,过不久便要上路了。”
众人随即响应,纷纷往草庐外走去。
兄长也笑了笑,对他说:“我也去看看我的马。”
可他才转身,却被太上皇叫住。
“既然雨停了,不可拖延,速速赶路才是。”说罢,他看向我,“天色不早,再走十余里,便有客舍。有什么话,安顿之后再说。”
我愣了愣,蓦地瞪起眼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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