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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2 / 2)

问他应该怎么做更好。

他并不解释,只是说:“再来一遍。”

黎羚拍了这么多年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他这么不爱说话的导演。

很多时候,他好像都在扮演一名旁观者,沉默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是评判,或者比这更深沉的东西。她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也难以从他的反应里得到答案。

念到后来,黎羚感觉自己已经十分麻木,像被乌姆里奇罚抄的可怜小哈利。

那些台词不是从她嘴里读出来,而是刻在她的手背上,每一笔都带着凄惨的血痕。

最后金大导演总算是满意了,黎羚以为这场戏过了,浑身卸下力气。

恶魔又冷不丁发出低沉的声音:“肩膀不要动。”

“腰再挺直一点。”

黎羚:“…………”

同一场戏,同样的台词、动作,来来回回,循环往复。

黎羚嘴唇干裂,嗓子都哑了。

金静尧还不允许她喝水,美其名曰这样镜头里看起来更真实。

四个多小时拍下来,黎羚自觉精神状态还算稳定,无非是变态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但旁边的工作人员,已是一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压力怪状态。

摄影师眼里爬满红血丝,每场间隙争分夺秒滴眼药水。化妆师一脸英勇就义地扑上来补妆,几把刷子挥舞得虎虎生风。

又一条拍下来,金静尧还是不满意。

“你的脸没有吃到光。”他说。

黎羚假装自己已经累到听不懂人话,非常无知地问:“那我要怎么做啊,导演?”

她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不作任何回应。

然而金静尧静静地看着她,说了一声“抱歉”,径直站起身。

黎羚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向自己道歉。

直到她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男人朝自己俯下身,手指碰到她的脸,并没什么怜惜地托起她的颌骨。

尽管中间还隔着一张桌子,她依然感受到被阴影压下来时,那种难言的危险。

他的手指还是冰冷的。冰冷而刺痛,令人呼吸一滞的触感。

“就这样。”金静尧说,“别动了。”

黎羚的呼吸本能急促了一瞬。

陌生的气息,连同他的视线,像一场倾盆大雨,将她从头到脚笼罩。

他坐了回去。

她遵照他的指示,又演了一次。

在年轻男人的注视之下,她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舌头、眼睛和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

当黎羚说完最后一句台词,清晨的光线,从侧边的一面小窗户里照了进来。

这是近乎于奇迹的一刻。

晨光笼着她的侧脸,将面庞都照成金溶溶的一片。如同晨雾中的原野,洗去一切夜的沉痛,朝阳在她的眼底升起。

金静尧说:“可以了。”

她听到对讲机里,副导演如

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还夹杂着其他人隐隐的欢声。

黎羚像被抽掉骨头,烂泥一样趴在桌上。

被折磨了一整晚之后,她感觉有点不真实,努力地抬起半张脸,问金静尧:“导演,我这次表现怎么样?()”

他语气很淡地说:“光线很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黎羚没太听明白她的表现和光线有什么关系。

副导演走了过来,喜悦地汇报这一条的光影简直绝了,称赞导演真是料事如神,今天的日出和预料之中分毫不差。

黎羚:“……”

“导演,您要拍的是日出吗?”她忍不住问。

金静尧:“嗯。”

那你,为什么要,半夜两点,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呢。

有些人凌晨两点把剧组拖进破剧院,足足排练一夜。

只是为了拍刚才那一秒钟,日出的光线照在她脸上玫瑰色的剪影?

黎羚突然觉得不累了,也不困了,就是手有点痒。

小刘站在导演背后,一直冲她挤眉弄眼做手势,看起来甚至很急。

她坐直起身,看着对面的金静尧,语气诚恳道:“导演,关于这场戏,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金静尧示意她继续说。

“我觉得无论是剧本,还是女警官的态度,都有些太过被动了。”黎羚有理有据地说,“这是一场审讯戏,她应当主动出击。”

小刘在一旁疯狂点头,就差给她鼓掌了。

金静尧听起来没什么兴趣:“光已经变了。”

黎羚深吸一口气,内心默念小不忍而乱大谋,转而眼巴巴地看向小刘。对方会意地说了一堆好话。

在两人的轮番攻势之下,金静尧最终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不过强调说:“只有一条。不要浪费胶片。”

黎羚快被他的双标震惊。那是谁为了日出的一秒钟,浪费了一整晚的胶片。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

晨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入侵了金静尧的私有空间。年轻男人被大片的、交织的光线笼罩着,浮光与细小的微尘一同跌进他的眼里。

他的眉毛拧了起来,终于显露出一点虚弱的病气。

像畏光的吸血鬼,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动,重新坐进阴影里。

黎羚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等待着副导演喊了“开始”。

她没有再说一句台词,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揪住金静尧短短的头发,强迫他仰起脸。

她低下头。

他们贴得很近。

呼吸交缠,鼻尖几乎要碰到。

金静尧很慢地眨了眨眼,像是在观察她,有些好奇,或者无所适从。

她对他笑了一下,按着他的后脑,迫使他扭头直视一旁用作审讯工具的台灯。

明晃晃的强光猛然对准年轻男人的眼睛。

针一样狠狠扎进他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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