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吗？”

对方一直没有回答,于是等待片刻后，林朝雾又向上仰了仰头，疑惑问道。

半狼人脖颈处浓密的狼毛厚厚地压了下来,他用力抱紧怀里的人，声音闷闷地听不出的情绪。

“……嗯。”

林朝雾抬起脸，晃动着脑袋，终于把自己从浓密得仿佛被子一样厚实暖和的狼毛里拯救出来，但也因此没听到诺埃尔短促的回答，又耐心重复了一次。

“难道诺埃尔觉得,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她问得理直气壮,在林朝雾的认知里,友情超过爱情，所以哪怕对方喜欢自己，爱情之外曾经并肩而战的友谊依然存在着。

狼耳朵动了动,沉默几秒,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笑了。

笑声停下，他叹了口气,再次将头埋进林朝雾的颈侧,语气里好像也带着无奈似的。

“你说的对……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但这一次林朝雾没有继续纵容对方的动作。

她抬起手,轻易从半狼人的怀里挣脱出来,站起来矮身跨出树洞。

外面矮树茂盛,苍翠欲滴，放眼望去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林朝雾长长舒了口气,吸入雨后清新的空气,短暂小憩过后，感觉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精神。

太阳已经落山，郊外没有灯光,似乎比城市里暗得更明显，雨后乌云散尽，月亮矮矮挂在夜空，近在眼前般明亮浑圆。

林朝雾转头催促：“诺埃尔，我们该回家了，明天还有一些队员需要进行第二次治疗，回去以后，我还得整理病历本。”

“那我先带你去基地拿病历本，再送你回诊所。”

诺埃尔也知道轻重缓急，答应一声，将地上脏了的白大褂搭在胳膊上，跟着钻出树洞。

月光下，毛色银白的半狼人如同融化的月亮，每一个毛发尖尖都闪烁着光彩，漂亮极了。

雨后树洞附近的矮树枝叶都被打得垂下，乱丛丛地交缠成一团，林朝雾和诺埃尔决定先往外走一走，等走出丛林上了小路，诺埃尔再变身。

两个人走在安静树林间，带着湿意的暖风扑面而来，将额前的头发吹起，林朝雾伸手将散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敏锐地感觉到了气候的变化。

“天气……好像变了？”

她疑惑地自语，抬起头看向天空。

自从今天出了太阳，一向乌云密布的阴郁夜晚，天空中的乌云也消失不见，几乎从未见过的明亮月亮第一次出现在林朝雾面前。

诺埃尔回答：“第一次晴天，不但代表狂暴期结束，也代表莱卡星进入了短暂的种植季。”

“最近两个月，晴天的会越来越长，直到气温下降，冬雨季到来。”

原来是这样。

林朝雾恍然大悟，但短暂回忆后，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但是……刚刚我没有看到农田，难道农田在其他地方吗？”

刚才

诺埃尔带着她一路从城市跑到郊外的野生树林，她看到废弃的房屋之后，就是杂草丛生的野外，在林朝雾的认知里，农田——乡村——城市才是正常的城市布局，然而她经过的地方，居然没看到一块疑似种着东西的土地。

农田？

别说莱卡星，就连中央星系都早已没有了用于种植的农田。

难道医生是从种植星上来的……但种植星周围有军队常驻，户籍严密，不可能漏掉一个安抚师啊。

诺埃尔在心里迅速思考着，也没有忘记回答林朝雾的问题：“莱卡星没有农田。”

“……？”林朝雾疑惑。

诺埃尔耐心解释：“莱卡星是一座由废弃矿星改造的人造星球，植物无法在它原本的土地上生长，现在星球上的泥土，基本来自另外一颗废弃星球，而这些，也都是从其他星球移栽来的耐活植物。”

诺埃尔说着蹲下身体，将一块长着绿草、看似郁郁葱葱的土地刨开，只向下挖了三四十厘米，下方土层就全都变成了石头。

林朝雾也蹲下身，她翻过被整个掀起的土层，发现那些看似长势旺盛的小草，根系其实根本没有扎进深处的土地里，而是细密地向外延伸出去，紧紧抱着一团团沃土，如同缠绕猎物的蛛网。

原来还有这回事……林朝雾拍干净手上的泥土，站起身。

诺埃尔跟着站起来，继续道：“至于种植作物……大概也与你想象中不一样，莱卡星种的是一种能够短期成熟的菌类，在特殊营养液里水培生长，莱卡人会用钱购买植物营养液，再用成熟的菌与中央星人兑换金钱和物资……”

说着话，诺埃尔露出了一个略带讥讽的表情：“当然，还要……加上那群海族人投放兑换的物资。”

“医生知道为什么这颗星球一直在下雨吗？”诺埃尔突然问。

林朝雾沉默摇摇头。

现在想来，一颗生长不出植物的矿星不可能有这样多的雨水。

……这其实是每个星际人都知道的常识。

诺埃尔狡猾地确认了林朝雾对于常识的缺失，但他没有继续试探，而是干脆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海族与中央星各有莱卡星一半控制权，莱卡星上甚至有一位‘被流放的海族王储’。”

“那些鱼利用废弃矿坑，在莱卡星地下建立了属于海族的庞大地下城与水道，甚至打造了这个占据整个星球的巨大人工水循环，所以哪怕生活在莱卡星地面，也逃不开连绵不断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