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赶紧习惯习惯吧,都到这儿了谁还裹得严严实实的啊,都正常装束。之前我女儿出来玩的时候,那比基尼还是我给挑的呢。”
“你给你女儿……挑比基尼吗?”
“昂,这有什么。别说我女儿是身材好,她就是身材不好,那别人都穿她凭什么就不能穿了?”程先生说着顿了顿,“不过确实也让人担心,因为她这个人吧,脑子有点一根筋——她从小就觉得这么穿是正常的,导致现在穿衣风格整体就比较前卫;她看我当调酒师当得挺好,就自己也想干调酒。其实说实在话现在国内对调酒师的认可度还是比较低的,尤其女调就更不容易干了——前阵子就因为择业的事儿跟她妈妈吵架了,到这会儿离家出走都三个月了,也不跟我们联系……”
倪航听得入神:“那你们不报警找她吗?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
“嗐,我女儿自理能力强着呢,放假了自己出去旅游天南海北地跑都不是事儿。算算她今年都25了,给她点时间想想这辈子到底要怎么过也挺好的。”程先生倚在吧台上歇歇脚,“其实父母跟孩子之间的想法吧,本来就很难吻合上。有些人他就是混蛋,巧了又是我爸妈,那我能怎么着呢?实不相瞒我就是跟你这么大的时候离开家的,因为家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程先生说:“那时候觉得当调酒师cool,然后就干这个了,也没想到一干就是一辈子,还干到国外来了。这行的甜头我尝到了,但也吃了不少苦头,那我肯定就希望我女儿别再跟我吃一样的苦,去找个稳定工作过这一辈子。所以你说她现在失联我倒不担心,我就担心她最后非得干调酒。你说她这么年轻漂亮,做这行要被酒鬼欺负了怎么办呢,要是所有人都说她不好怎么办呢……”
这种时候倪航就展现出了超出年纪的清醒:“叔,那我觉得你还是别管的好,因为我听你这么说,那你首先就是那种把孩子往非常独立自信的方向培养的家长,这样的孩子在成年后根本不可能任由家长干涉自己的决定。甚至一些看似‘乖巧’‘听话’的孩子,他们内心深处如果有个还算坚定的目标,那么至少在两件事上是不会受他人摆布的——一是择偶,二是择业。”
“哟,看你年纪不大,在这些事情的看法上倒挺老成。”程先生好笑道,“这是你自己想的吗?还是听谁说的?”
“我自己想的,可能因为我是学家政学的吧。”
*
“不
过该找还是得试着找,这眼瞅着都快三个月了,我心里也有点嘀咕。”程先生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这两天就成天琢磨着,她要真非要走调酒这条路,说不定是跑去打比赛去了——话说最近国内有什么调酒师大赛吗?”
倪航坦诚道:“我都不知道调酒师还有比赛。”
“也是,看你也不像经常喝酒的。”程先生苦笑,“一会儿下班了我得自己查查去,要能找到她打比赛的视频,确定她还安全,那我这心里头也踏实点。”
说话间,倪航的酒已经下去大半了。
虽然度数低,但也架不住他酒量浅,这会儿已经稍稍有点昏头:“话说叔,我领导也说过跟你刚刚说的类似的话。”
“什么话?”
“就是你知道穿比基尼是正常的,但又不希望你女儿穿衣前卫;你知道当调酒师不是见不得光的事,但又不想自己女儿做调酒师被人瞧不起……这个算是人言可畏吗?”倪航又嗦了口酒,“我领导也说,她认为择偶不该只看利益交换,但是实际上就是没办法,她就是得去选择那种对事业有帮助的……”
“哦,那你这领导也不是一般人哦。”程先生明显已经知道少年为何苦恼了,但职业素养让他不动声色,只问了句,“是女领导吗?”
倪航重重向下点了下头。
“其实我觉得她说得对。”程先生也没含糊,“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思想上觉醒了,但行为并不能跟上。这不是他们懦弱或者虚伪,只是因为他们是普通人而已。卡夫卡不是说了吗——无论规则多么离奇、荒谬或不合逻辑,大多数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遵守。因为遵守它,事后才会付出代价,不遵守它,立刻就会付出代价。你领导所处的环境,肯定就是不允许她做出太任性的选择呗。”
“可是……”
倪航还试图利用所学进行分辩,但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小航!”
略显愠怒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几乎立刻站了起来:“卓……”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此时的卓梦也穿着香槟金的比基尼,修长的身段展露无遗,唯独上身多了一件防晒的薄衫,还只是打了个结绑在胸部下沿的位置上。
倪航觉得自己酒劲儿上来了,扶了下吧台才站稳:“卓姨。”
卓梦丝毫不觉得哪儿不对,还厉声呵斥:“你下来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打你手机也不接,我在上面敲门敲了半天,就差找前台来开门了!”
“对不起卓姨,我没注意……”
卓梦气还没消:“上去换泳裤去,不是跟你说了五点出发吗?这都什么时候了?”
倪航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四点四十五啊。
但是卓梦这个样子他完全无心辩解,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好的卓姨,我这就去……”
卓梦还是疼他的,不忘提醒道:“墨镜记得戴,鞋也换成拖鞋,自己涂点防晒的东西,防晒衣也穿一件……哎,这位先生我看您有些眼熟。”
她的视线彻底被吧台里的人吸引过去:“Thomas程,JLM金朗姆全球总决赛的冠军?”
程先生优雅地行了个礼:“It'smypleasure.”
卓梦立刻伸手道:“久仰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