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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2 / 2)

乔守义:“我们等到了中午,过了晌午,味全阁的小伙计才带着定的餐食姗姗来迟。”

“少爷这才知晓,城里又出了事,自然也知晓,两位爷怕是又忙了起来,来不了了。”

“抓人、重要。”乔圣尧努力不磕绊,认真地吐出了四个字。

黎鸣呼出口气,眼神柔和了片刻:“抱歉,是我疏忽了。”

乔圣尧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跑,吓了黎鸣一跳,不等黎鸣追过去,就见乔圣尧爬上了乔府的马车,从车厢里拖出了个木盒。

守义小跑着追上去,抬手接过了乔圣尧拎着的木盒。

“大,大黎,你们查案,又,又是一夜,我,给大家,带些吃食,吃饱了,有劲抓坏人。”

黎鸣这才明白,乔圣尧这个胆小的家伙,明明怕杀人魔怕得紧,听到城里又发生了命案后,怎么还敢跑出来,晃荡在府衙外。

只是为了给他和兄弟们送饭。

“等多久了?”

乔圣尧:“刚来。”

乔守义:“一个时辰。”

乔圣尧气呼呼看向老管家,失言的守义叔愧疚地低下了头。

黎鸣:“……”乔圣尧个小呆子也会撒谎了。

黎鸣知道,乔圣尧小孩心性,看着好脾气,其实执着得很,索性招呼身后的人,吩咐道:“下次看见乔少爷,请人进去等吧。”

看了眼天色,黎鸣道:“餐食我收下了,也替兄弟们谢谢乔少,时候不早了,快回府吧。”

“不,不急。”乔圣尧上前一步,伸着脖子往府衙里看,想到这样不好,又连忙缩了回来:“建春,他,还好吧?”

死的是老仵作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乔圣尧听到并不奇怪。

黎鸣是丰水县人,父亲和乔员外是好友,小时候,他也和乔圣尧认识,他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保护小乔,顺便带着安静的弟弟感受别样的风景。

爬墙,上树,翻墙揭瓦……黎父在后头抓小崽子,乔员外就负责当和事佬,而等到听到小乔咯咯的欢乐笑声后,黎父又会一甩袖,冷哼一声:“饶你小子这一次。”

再后来,黎家和乔家先后出现了变故。

黎鸣被叔父接到了家里,后来拜师学艺,入了捕头所。

回到丰水县查案,在路过黎府的时候,黎鸣本来只是想故地重游一番,他却不曾想到,在他报上名号后,乔圣尧居然还记得当年的小黎哥。

嗯,因为他长大了,现在又变成了大黎哥。

韩建春是官府的仵作,按理说,仵作应该不会和大家少爷有牵扯才对。

黎鸣后来从守义叔那听说,小乔偷溜出府,却被其他少年嘲笑欺负,小乔想和他们玩,却被他们骂作小傻子,还被扔石头,是路过的韩建春赶走的其他少年。

在那之后,找不到小黎哥的小乔,就成了小春哥的跟屁虫。

少年建春在发现甩不掉小跟班后,也就将人认下了,虽然两人身份有差距,但韩建春自己不自卑,乔小少爷自己不在乎,两人顺理成章成了朋友。

自家少爷的朋友,便是守义叔尊敬的爷。

本职工作上,黎鸣与韩建春结识,有了乔圣尧作为纽带,三人自然而然成了朋友。

只是,黎鸣现在也无法回答乔圣尧的担忧。

他不知道,韩建春是好还是不好。

说他好,他青筋暴起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说他不好,他却又能很快投入到工作之中,亲自为曹仵作验尸。

好在,不用黎鸣纠结,身后传来脚步声。

黎鸣和乔圣尧一同向后看去,面无表情的韩建春从府衙走出。

靠近两人,韩建春对着黎鸣点点头,而后看向乔圣尧,缓和语气却隐藏不住其中疲惫:“我没事,这几天外头乱,好好在府里待着,别乱跑,知道吗?”

万一真出点什么事,他和黎鸣都照看不过来。

小乔张了张嘴:“我,我也想帮忙。”

“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再说,这不还送来餐盒了,是吧?”看着乔圣尧的发顶,韩建春脸上的冷色稍霁:“走,我先送你回府。”

“大黎,我,我们先回去了。”

黎鸣摆手:“回吧。”

“建春,我,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比起我,你和守义叔一老一少更危险,把你们送回去,趁着天亮,路上人多,我回家没事。”

马车一路行至乔府,乔圣尧站在门前,婆婆妈妈叮嘱:“春哥,快,快回家。”

韩建春弯唇笑了下:“这就回,你和守义叔俩人在府里待着,尤其是天黑后,千万别出门了,记得没?”

“嗯,记得了,春哥你也,记得。”

韩建春转身离开,然而,他却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逛了起来。

袖袍下,藏着一柄刀,每一个仵作都有自己的一套行头,这柄刀,是他发现曹叔的刀钝了后,在曹叔生辰那天送给对方的。

因为再次发生了连环命案,街道上,商贩店铺早早就打了烊,就连平日晚上灯火通明的青楼楚馆,远远看着也萧条了许多。

只可惜,韩建春并没有钓出杀人魔。

抱着长刀的黎鸣从阴影中走出,皱眉不赞成道:“佛祖以身饲鹰,韩仵作莫不是想要效仿,来个以身饲虎不成。”

韩建春冷冷道:“黎大人在暗处,还不能保护我一个百姓的安全吗?”

黎鸣向前走来:“那韩仵作犯过罪行吗?”

韩建春皱眉:“什么意思

?”

“之前我重新复盘了案件,又重新提审了王虎,他这一次终于承认,最后一个案件乃他效仿前两件所犯,也就是说,王虎只是个模仿者。”

“不过重审王虎时,他的一句话,也让我有了些想法。”

“王虎是罪人,却也是可怜人,自小和妹子相依为命,被王虎所杀的那人,曾经欺辱过王虎的妹妹,害得那姑娘投河自尽。”

不等黎鸣开口,韩建春就冷声道:“曹叔是个好人。”

“好人不代表不会犯错,我在想,犯人杀害那些人后,之所以给人换上囚服,摆出跪拜忏悔的姿态,或许不是他的某些趣味,而是有其他的原因,比如仇恨,比如践行他眼中的正义。”

“曹叔他……”

“建春,你冷静些,听我说。”

“我很冷静。”韩建春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情绪:“你说吧,我听着。”

黎鸣:“曹家并不富裕,当年妻子重病,又掏空了曹家,还欠了许多外债,十几年前,因为没有钱,曹家几个儿L子甚至拖着成不了家。”

“然而,就在曹大二十二岁那年,曹家忽然有了钱,还上了所有外债不说,一年内几个儿L子陆续成了亲。”

“我询问过曹家三个儿L子,他们却都说不出,父亲是在哪里筹到的钱,他们只道,父亲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但朋友是谁,没人知道,后来,父亲从没有还钱,也没有朋友来讨要。”

沉默片刻,韩建春哑声道:“你觉得,和这笔来历不明的钱财有关?”

黎鸣谨慎道:“需要向下追查,另外,明日我也会派人继续排查曹仵作的人际关系。”

“所以,建春你先回去吧,还用不着你以身涉嫌。”

韩建春刚开口想要说什么,就听黎鸣幽幽道:“还是说,要我拉着小乔来劝你回家?”

想到那个婆妈的小少爷,韩建春揉了揉额角:“我自己回去,不用送。”

经过一番排查,黎鸣锁定了一个意想不到,和曹仵作有矛盾的人,县衙狱卒朱大勇。

还有一点重要线索,朱大勇是青楼常客,而在曹立遇害的那天,朱大勇下衙后,再次去了青楼。

黎鸣手下的铁一分析道:“也就是说,曹立在青楼外徘徊,很可能就是追着朱大勇去的。”

铁二也跟着摩挲着下巴,紧接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有没有可能是两人发生了争执,朱大勇把人给……”

“捕头,要去抓人不?”

黎鸣眯了眯眼:“暗中监视,不急着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调查出两人私下的关系和联系。”

案几前,烛光幽幽,黎鸣手上翻阅着卷宗,脑海中一点一点梳理案件的脉络。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三月前,死者是城外青山村的一名富家翁,跪着的尸体在自家良田中发现,被犯人挖走了心脏。”

“第二名死者,死亡时间距离第一名死者过了不足半旬,是城东糕点铺子老板的母亲,被人发

现在自家铺子后院,特征除了下跪姿势外,体内的肺腑同样被人挖去。”

第三起连环杀人案,王虎已经认罪,是他为妹妹报仇栽赃给杀人魔。

黎鸣将王虎案的资料取出放到另一边。

“真正的第三起案子,也就是曹立案,死者被犯人挖去了双眼。”

黎鸣喃喃自语:“除了他们本身可能曾做过恶事,又恰巧被凶手知道外,心,肺,还有眼,又是什么暗示?”

倏地,黎鸣想到一个词,狼心狗肺。

会有联系吗?

黎鸣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一个富农,一个后宅妇人,一个仵作,从身份到地位,都没有重合,不管是官差们的调查,还是黎鸣查到的户籍,都确定了这一点

黎鸣转头看向窗外,轻轻吐出两个名字:“曹立,朱大勇。”

比起前两名死者,曹立或许会成为一个突破口,而现今排查出的最有作案动机的人选,就是朱大勇。

恰巧,两人都在官衙内当差,认识或见过他们的人更多,如果真的有问题,也更容易被目击。

终于,黎鸣等的证词到了,铁一将一名年轻狱卒带到了黎鸣的面前。

年轻狱卒明显很紧张,吞吞吐吐,铁一眼神一厉,就要呵斥,却被黎鸣抬手制止:

“今天你只要将你所听所见如实招来即可,若是能为破案提供线索,便记上你一功。”

狱卒闻言眼神一亮,还不等他张口,黎鸣又恩威并施道:“只是你要知晓,若是你有所隐瞒,或所言为虚,本捕头也可视你刻意妨碍办案,你可明白?”

“大人明鉴,小的所言都是实话,借给小人十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大人。”

捕头的名头,是血雨腥风中杀出来的,看着黎鸣身上那套官服,狱卒甚至觉得,这位大人比他们顶头上司的县太爷还要可怕三分。

狱卒又敬又畏又有些期待地快速将自己所见道明:“约莫就是上个月,曹仵作和朱牢头见过面。”

“朱牢头脾气不好,两人当时看起来,又像是在争吵什么,小的遇见后立刻藏在了树后,可不敢露面,怕以后朱牢头给小的小鞋穿。”

“因为离得也有些远,小的听着也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知道,他们好像谈什么钱不钱的。”

“两人说着说着还扭打起来,曹仵作将朱牢头推倒在地上,朱牢头好像还被石头划破了掌心。”

“等等,曹仵作年纪比朱大勇大上不少吧,怎么还能将人推倒,你确定没说反?”

负责记录的铁二疑惑道。

“千真万确,朱牢头他经常夜宿花街,身体早就被掏空了,那天还醉醺醺的……”

黎鸣:“继续。”

狱卒:“两人又交谈了几句,曹仵作上前生气地给了朱牢头一拳,离开前,我看他比了比手。”

“应该是说,让朱牢头十天里准备好钱,曹仵作转身离开,我看见朱牢头啐了一口,对着他的背影怨愤地提高声音,大喊—

—”

“想讹老子,你个老登活着不耐烦了,把爷惹急了,先弄死你。”

年轻狱卒打了个激灵:“然后,曹仵作就没了,大人,您说,会不会是朱牢头他……”

黎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让手下送小吏离开,而他这边,亲自带人提审朱牢头。

“头,这朱牢头说不定真是杀人魔,这人以前最爱去青楼,然而,自从案发后,他却一反常态地不再去寻花问柳,老实窝在家里。”

“你觉得,能犯下连环杀人案,又挖心挖肝挖眼的凶手,该是什么样的?”黎鸣边走边引导下属思考。

铁二不明所以,却还是答道:“那肯定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甚至就喜欢看人挣扎求饶的刽子手……”

说到这,铁二反应过来:“如果朱大勇真的是凶手,那心里素质应该极强,不可能一出事,就心虚得连花楼都不去了,所以,人不是他杀的?”

“又或许,这是他故意放出的障眼法,就是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黎鸣眯了眯眼:“不管是与不是,他肯定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

就比如,老好人曹仵作阳光照射下,隐藏在影子中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朱家,面对黎鸣一行人的到来,朱大勇起先的反应是惊慌失措,极力否认自己和曹立的关系。

“我不认识曹老头,要我说多少遍,凶手还在逍遥法外,说不定又在犯案,你们赶紧去把他抓住,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在黎鸣要将他带回审问时,朱大勇一开始也表现的抗拒,但不知道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态度又忽然变化,也改了口:

“你们说得没错,我认识那老家伙,他之前还讹过我,我是那个什么,嫌疑人。”

朱大勇被暂时关押在了牢房里,牢房外,铁一铁二眉头皱成了川字。

“头,这朱大勇反应不对啊,态度上也反复无常,一会承认一会否认的,难道是在装疯卖傻。”

“对啊,头,而且,他被咱们关在牢房里,怎么反而像是松一口气,前脚害怕咱们对他用刑,后脚又跟回到了家似的。”

“那只能说明,在外头,有比上刑让他更害怕的事追着他。”黎鸣沉声道。

两个属下对视一眼,齐声道:“杀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