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楼下客房里沉浸在惆怅睡梦中的邹冀,还不知道楼上的好友们终于彻底捅破了那层早已四面八方都透风的窗户纸。
等他知道的时候,也一定会为朋友们感到高兴。
今时今日,邹冀和杨樵的关系十分要好,当初却并非如此。
三人的交情要回溯到十几年前。
他们是念同一所初中的同级生,邹冀和薄韧更是同个班的亲同学,而杨樵是在另外一个班里。
那个时间,邹冀几乎和杨樵没什么交集,除了知道杨樵是年纪第一,经常会看到杨樵出现在自家教室门口,还每次都是来找薄韧,仅此而已。
后来,经过了中考,邹冀擦线直升本校高中部,缘分使然,和薄韧又分在了同一个班里。
那年八月底,高一新生入学当天,邹冀在高中部新班级的教室门口,碰到了也刚刚报到的薄韧,新生活里遇见老同学,两人抱头痛哭、狼狈为奸、一拍即合,愉快地决定在官方分配座位前,先和对方做同桌,还一起选了教室后排正中间的一张桌子。
随后邹冀跑出去玩了一圈,去看他被分到其他班级的好朋友,玩了十几分钟后回来,发现刚才还很高兴的新同桌,变得不开心了。
邹冀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父母琴瑟和谐,家庭条件优越,从小营养全面,先人一步地进入了青春生长发育期,具体表现在早早就令长辈欣喜的身高和令自己烦恼的青春痘上。
他的老同学薄韧就不同了,有着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生长节奏。
他们初一成为同班同学的时候,薄韧是一个留着蘑菇头,大眼睛小圆脸的标准正太。上了初中的男生们都已到了年纪,争先恐后地在拔个子,薄韧虽然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幼齿发型与周围氛围格格不入,没几天就换掉了,可是身高不由他,他只能稳扎稳打的矮着。
初中的前两个学年,每到换座位,薄韧都很无精打采,因为他又理所当然地被分配坐在教室前几排。
所幸身高没有成为他在同学中备受欢迎的阻碍,相反因为他这无害的正太外表,加上开朗豁达的性格,以及不被身高所限制的高超(足)球技,他在班里很吃得开,于男女生群体中都有着很好的人缘。
同学们基于他的姓名,薄脆而有韧性,这不就是一块好吃的梳打饼干吗?具体是谁带头,邹冀也不记得了,总之薄韧得到了一个“小饼干”的外号,还很快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认可和积极传播,最后就连老师也会这么叫他。
小饼干本人对这个外号表示过微弱的反抗,也没有真的因此和同学们置气,被叫得多了,他也只好接受了这个称呼,如同接受了自己不高的客观现实。
这种情况持续到了初三,持之以恒的体育锻炼、营养补充,薄韧收获了量变到质变的成果,这一年里,他的骨骼生长速度突飞猛进,非常惊人,一年之中长高了十余公分。
终于在十五岁这年,薄韧一鸣惊人,实现了他这一生中的第一次脱胎换骨。
当然截止目前,他也还是少年人的体型,只是在同龄男孩群体中,绝对算得上鹤立鸡群,旧貌换新颜,五官也随之长开了,颇有几分俊朗姿色。
邹冀一天天亲眼见证了这番蜕变,青春期男生热衷于和同性各种攀比,心里对于薄韧多少有些羡慕和嫉妒在的。
此时他观察着突然臭脸的薄韧,扑克脸也还能这么帅,真是令人当场痛吃十斤柠檬。
邹冀忍不住吐酸水:“小饼干,你在不开心什么?可别哭出来啊,湿了就不酥不脆,不好吃了。”
“非得叫我这个吗?”薄韧心情低落,郁闷地回怼老同学道,“你才是小饼干,你全家都是小饼干。”
新生还在陆续报到中,有位刚来的女同学独自坐在了他俩前排的桌子,听到他俩的对话,好笑地回头打量他们,不是很理解,长成这样的薄韧怎么会有个那样的昵称。
待女生转回去后,薄韧凑到邹冀耳边,发出了死亡威胁:“不要逼我,小心我大声叫出你的外号。”
邹冀登时脸都绿了,连忙求饶。他初中时也曾有个外号,是他名字末尾字的叠读,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大家都不成熟,浑叫闹着玩也就罢了,上了高中就约等于成年人了,还被这么叫,一定相当丢脸。
“那你究竟是在不高兴什么?谁惹你了?”邹冀又问。
就在邹冀刚才离开的十几分钟里,薄韧无聊地四处乱看,看到了贴在黑板旁边的本班新生名单,赫然发现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
“他回来了。”薄韧抱起手臂,深沉地说,“也被分到了这个班。”
“谁?”邹冀一想,能让薄韧如此方寸大乱,只有一个人,道,“你那个落跑竹马吗?”
薄韧显然情绪非常复杂,盯着教室门,说:“现在是我的冤家……不,是仇家。我恨死他了。”
前排女同学再度回头看他俩,表情写满了好奇。
“你眼睛好大哦,”邹冀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位很有书卷气的漂亮女同学,趁机展开了拙劣的搭讪,说,“比我家金鱼的眼睛都大。”
“……”女同学道,“你是不是傻?”
邹冀星星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女同学:“……”
邹冀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邹冀,邹忌讽齐王纳谏那个邹,充满希望的冀。”
“顾遥,很远那个遥。”女同学自我介绍完,看向薄韧,用一种惊奇的语气,却是在开玩笑,“小饼干怎么还有仇家?是沙琪玛吗?”
薄韧:“……”
邹冀爆笑起来。
薄韧出手扼住了始作俑者邹冀的脖子,恐吓道:“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听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