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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家常(2 / 2)

时日久了,乐家人早就统一地麻木了。

经历过长街一事,乐珩确信,以闻人县令的为人,不会瞧不起他们。

他只担心会从他眼中看到惋惜同情的眼神。

——他们家已经身在泥潭之中,旁人对他们的同情,除了进一步刺痛他们,毫无作用。

没想到,乐无涯的反应堪称剑走偏锋。

他轻松地玩笑道:“挺好,人尽其材,将来承袭乐将军的军职,上了战场,也能将敌人一勺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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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涯捧着茶杯左顾右盼:“叶夫人呢?”

乐珩:“闻人县令来得不巧。家慈带着我的一双儿女,去我夫人家里小住。”

乐无涯眨眨眼,觉得这个回答很是古怪:“贵夫人……不住在乐家?”

乐珩很克制地答说:“住在乐家,对她不好。”

乐无涯一边吸溜溜地喝茶,一边在脑海中构筑起一桩爱恨情仇的官司来。

他家大哥虽说向来迂腐严肃,是个不谈风月之人,但说到夫人时,话音柔软,眼底生光,显然是与她有情,且情谊不浅。

既是两家仍有走动,那就是还有希望。

聊乐家的事情,坏事居多,好事偏少,乐无涯便主动转移了话题,讲起了南亭风貌。

乐珩话少,却是个很好的听众,时常点一点头,还就着要如何发展书院、招揽师资、培养学子点拨了他几句。

乐无涯专心受教,一一记在心中。

乐珏确实有把子力气,短短半个时辰,四个凉菜、六个热碗和两道汤品就络绎地端上了桌。

他踩着欢快的步伐去请乐千嶂,但很快就蔫头耷脑地回来了。

他招呼乐无涯:“闻人县令,来吃啊。”

乐无涯:“乐将军呢?”

乐珏尴尬了一下,故作豪迈地一挥手:“爹说他有事要忙,不来了。”

实际上,乐千嶂最近迷上了钓鱼,盘着文玩核桃,往家里的鱼池子边一坐,废寝忘食的,一蹲就是一天。

然而,他技巧与运气都不兼得,往往枯坐一天,钓不上来半条。

当年征战沙场、挥斥方遒的昭毅将军,如今竟活得和那些在上京里浪荡了一辈子的老纨绔别无二致。

即使心大如乐珏,也觉得老爹最近玩物丧志,着实不像样,对闻人县令言说此事,难免有家丑外扬之嫌,索性含糊其辞,替他遮掩了过去。

所幸闻人县令并不追问,抄起筷子,笑眯眯道:“乐二哥,那在下就不

() 客气啦。()”

偎???N?“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朵心花陡然怒放,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儿往他碗里夹菜:“吃!多吃!”

一顿家常菜吃得暖心暖胃,可谓是喜乐融融,宾主尽欢。

饭后,尽管乐家兄弟再三挽留,乐无涯还是坚持要走。

兄弟两人拗不过他,依依不舍,一路相送。

院落里诸般景象,都熟悉得惊人,像是深深铭刻进了乐无涯的骨血里。

这条小路,他曾颠颠地跑过。

那片树丛,他和小凤凰躲猫猫的时候藏过。

但他管住了自己的眼睛,表现出了守礼端庄的一面,一眼不多看。

为着分散注意力,他在心里盘点起了这次上京之行的得与失。

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被小六、小七、小凤凰这三个他前世最要紧的人知晓。

小六是最讲礼貌的一个,把礼尚往来贯彻到底,把一个天大的把柄和秘密交到了他的手里,并把自己拉上了他的贼船。

小凤凰也挺懂事,昨夜尽管有几次都蠢蠢欲动地想要和他亲密接触,可到底是忍住了,告别时也只是规规矩矩地拱手相辞,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看来这几年的光阴,也不算是全活进了狗肚子里。

小七则是将精明进行到底,当初送信约见黄金台,都是托姜鹤来送,把自己的狐狸尾巴藏了个严严实实。

那驿卒就算真的具折上奏,告的也是六皇子,牵扯不到他头上去。

然而,项知节早有准备。

他向皇上多次报备,前往南亭探访,总不会是为着贪吃南亭的酥油饼吧。

乐无涯上京来,他不来探访的话,反倒奇怪。

小六一派光明磊落,并不藏私。

皇上责备不到他头上,但想转过脸来收拾乐无涯,也并不轻松。

一来,乐无涯不是无名无分之人,乃是一名实权县令,由不得他毫无道理地搓圆捏扁;二来,他不是名高位重之人,仅仅是县令而已,堂堂天子,与七品县令计较,过于丢份;三来,他不在上京,重生后又只做好事,皇上就算想找他的茬,也无从找起,反倒捏着鼻子赏了他好几次。

今日,乐无涯又见过了乐家兄弟。

因乐无涯认为,自己这趟短暂的上京旅程,算是善始善终,圆满收尾。

确实是有很多人见到了他的脸,且因此或惊或喜,或忧或怒。

但乐无涯确信,他们并不会声张,更不会报知项铮。

因为他深知老皇帝的几个特点。

其一,他疑心奇重。

其二,他父亲搞了一辈子神神鬼鬼,致使他极憎神鬼之说。

其三,他嘴上不说,心里已经要把他乐无涯恨透腔了。

所以,见过乐无涯的臣子,譬如解季同之流,不会主动言说,以免招上搬弄是非、谈神论鬼的嫌疑。

贴身伺候他的太监,譬如李公公之流,深知主子的喜怒爱恨,也不会说

() 。

至于乐珩乐珏,更是不可能说。

这样一来,乐无涯大张旗鼓地到上京走了这一遭,竟然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

乐无涯正在心中权衡利弊、搅弄风云,忽然看到一个渔翁装扮的身影远远地从月亮门处一掠而过。

他的一腔心思顿时收敛,脚步也随之一顿。

他对着乐珩乐珏明知故问:“方才那位渔翁先生是谁?”

乐珏千藏万藏,还是没把老父藏住,懊恼之间只好答道:“是家父。”

乐无涯在心里盘算了许久,始终没办法把渔翁和那个指挥千军万马的乐千嶂扯上关系。

他不再细想,怕会心痛。

他珍惜地从怀里取出一方小盒子,递了过去:“这还有一份南亭特产,惠赠二老,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

在乐宅门口送别了乐无涯后,兄弟二人往回走去,发现老父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站在刚才的那扇月亮门前,望着他们的去处,呆呆出神。

自从家里落魄,父子关系倒是亲厚和谐了许多。

乐珏不再像以往惧他,朗声叫道:“老爷子哎,看什么呢?”

乐千嶂问:“方才那位是谁?”

乐珏抱怨道:“还能是谁?刚才三催六请、您死活不肯去见的闻人县令嘛。”

说着,他将盒子往前一递:“喏,人家还惦记着您呢,给您送的礼物。”

乐千嶂揭开盒盖,只见里面摆着两对文玩核桃,其上刻有画作,甚是精美。

一双刻的是“老莱子戏彩娱亲”,另一双刻的是“陆公纪怀橘遗亲”。

乐千嶂气息一颤,竟险些落下泪来。

乐珏没想到他会有这般反应,急急上前:“老爷子,怎么了这是?”

乐千嶂轻声问:“闻人……?”

乐珩答说:“闻人明恪。”

乐千嶂点点头,不再多问,却踮起脚,殷切地遥遥注目着那人离去的方向。

“要秋凉了。”他自言自语,“他该加衣裳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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