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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追逃(二)(2 / 2)

靳冬来烦恼地撑着头,仗着酒劲儿,吐露心声道:“乐老弟,你尽可放心。大理寺和督察院那边,我已疏通好了。那几个围观的人,嘴巴也给封得死死的,没人敢胡乱说话。麻烦就麻烦在那宋老儿和他老婆身上,我托人去送了几回银子,他们就像是那永河的王八,死活咬着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不放。您是不帮忙,我就真没活路啦。”

乐无涯嘻嘻的用手撑着头,想,你才不会没活路呢。

你只会让宋家那老两口没活路。

他一口应承了下来:“放心,靳大人,我心内有数。可这银子,怎么都多赔一些,您心里也得有数哈。”

靳冬来喜形于色:“没问题,没问题。”

他端起酒杯,来敬乐无涯:“少年英才啊。”

乐无涯举杯饮,心想,少年英才,就干这事儿啊?

十几日后,刑部、大理寺、督察院时下达了判令。

宋姓子乃风尘中人,勾搭柳姓纨绔不成,破口大骂,致使纨绔酒后动怒,意外杀伤人命。

鉴于纨绔主动投案,陈明案情,现判处柳姓纨绔赔偿死者家属二百两,人则流放黄州。

此案判决一出,京畿上下顿时议纷纷。

宋家二老更是怨气冲天,喊冤不止,甚至在悲愤气恼之下,咆哮公堂。

眼看事态糟,是乐无涯主动出面,他们唤到后堂安抚过后,他们才安生下来。

听说乐无涯为他们办事如此尽心尽力,靳冬来喜出望外,到乐府奉上了五百两纹银,算作谢礼。

乐无涯毫不推拒,欣然纳。

流放黄州,于这个纨绔而言,不过是换了个新鲜地享

福而已。

就连押运他的两个差役,都吃足了靳大人的好处,不会在路上亏待这个纨绔分毫。

在阳春三月,柳姓纨绔嬉皮脸地踏上了流放之途。

白日里骑马前,不费脚力;晚上住的是天字号客店,吃的是山珍海味,若是一时兴起,去趟青楼狎妓,也未尝不可。

乐无涯为何会知道这些?

在柳姓纨绔流放三日后,他那五百两银子打包,送去了心灰意冷、即离京归乡的宋老夫妇家中。

随后,他请假休沐,寻了一匹高头快马,独身出了京师,沿着官道,一路追赶,终于是在沧州赶上了他。

探听到他的落脚处后,乐无涯在沧州通往黄州必经之路的官道旁,寻了个居高临下的土坡,潜藏了下来。

第二日,当柳纨绔骑跨着小马,懒洋洋地出城来时,他的心思还停留在昨夜留宿的小倌细软嫩白的皮肤上。

在他心不在焉地张开大嘴、打出一个悠长的哈欠时,乐无涯挽弓如月,瞄准他的脸,一箭射去。

射出那一箭后,他再无犹豫,冲入身后林间,牵出马来,纵身上马,沿着土坡狂奔而下。

押运官兵惊讶恐惧的怒吼声,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马不停蹄地去,马不停蹄地回。

抵达上京那日,他疲倦已极,在溶溶夜色里踽踽前。

手掌被马缰磨破了,皮肉翻出,火辣辣地疼。

但乐无涯不想去管了。

尽管用了始作俑者的钱,以及一条命去偿还,他到底没能做到尽善尽美。

……到底还是得坏了的声名,才能保住的父母。

这又是么世道呢?

就在那天,多亏遇到了观星回来的小六,他才发现自己身染风寒,高烧不退。

若是没得到及时救治,他怕是真就此病死了。

缠绵病榻十数天后,乐无涯终于起得了身了。

戚姐想按着他在家休息。

可他还是想出去看看。

因为听说今日是小凤凰回京述职的日子。

乐无涯大病初愈,不便骑马,只能坐轿。

他想去庆和斋看看桂花糕。

他和小凤凰小时候都爱吃那个。

没想到,在去往庆和斋的半路上,他直接和裴鸣岐走了个顶头碰。

天知道他撩起轿帘,看到眉目清俊的裴鸣岐时,心中有几多喜悦。

可裴鸣岐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规规矩矩地拱手礼道:“乐大人。”

一声“乐大人”,把乐无涯即出口的“小凤凰”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用手绢捂着嘴,呛咳了两声,面色愈发苍白。

裴鸣岐这才仿佛察觉到他身体不适,嘴唇微微动了一动,但出口的话语却是格外冰冷:“乐大人身体不好,就别出来招摇过市了。”

乐无涯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他:“你这讨厌我吗?”

裴鸣岐

反问:“乐大人自己看着自己,难道不厌恶吗?”

说罢,他牵着马,客客气气地乐无涯一礼,越过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而去。

他身后的安副忙跟了上来,低声乐无涯解释:“大人近日是不是判了一个案子?裴少军他……”

裴鸣岐严厉的呼喝声从前传来:“安叔国!”

安副打了一个寒噤,不敢多言,急忙促马前,跟上了裴鸣岐。

安副的只言片语,足够乐无涯弄明白缘了。

目睹柳姓纨绔当街杀人的,不止那几个肯上堂作证的证人。

……公道自在人心的道理,亘古有之。

他们就是草菅人命,贪赃卖放。

乐无涯感觉喉咙发涩发痒,那涩意不知道是从肺里还是心里翻出来的,在难以抑制。

他又低低咳嗽了几声。

赶车的李把式有些不知所措:“乐大人,不咱们回去吧?您这身子……”

“无妨。”乐无涯勉强一摆手,“去庆和斋,买桂花糕。”

大不了,他一个人也能吃。

……

这边陲之地的树林里烟气缭绕,夜深时,水汽更是浓郁。

乐无涯没忍住呛咳了几声,但怕追缉之人发现,只好死死堵住嘴。

裴鸣岐忙不迭抬手去拍他的背。

见他咳得难受,裴鸣岐索性把他拥进了怀里,好让他的咳嗽声不致于人引来。

闷闷的嗽声直传入了他的心脏。

就像几年前,在白日人来人往的长街上,他们不期而遇,却一言不合,分道扬镳。

裴鸣岐望着眼前的道路,走得头也不回。

身后传来他嘶哑艰难的咳嗽声。

每一声都震着他的胸腔,叫他的心揪着疼。

……不讨厌的。

裴鸣岐在心里给出了他的回答:

我可喜欢你了。

我讨厌的是我自己。

明明……你都那个子了,我还是那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