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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匪患(二)(1 / 2)

益州位于景族与大虞的交界之处,正是个“风搅长空浪搅风,鱼龙混杂一川中”的风云际会之地。

许多流亡之人不约而同奔向此处,以求安身之处,是而山匪横行,宛如春日韭菜,割去一茬,另一茬就又热热闹闹地冒出来。

听说景族极恨土匪,一旦有人流窜至他们的地界作案,必被杀尽。

所以许多土匪只敢蜗居山中,在大虞地界行劫掠之事。

闻言,裴鸣岐剑眉一蹙:“前日?”

听他如此发问,乐无涯留心瞧了他一眼。

匪徒闹事,打杀平民,正是他这个定远将军辖内之事。

如此恶事,前日发生,昨日凌晨就该呈报到他案上。

到了今日,他竟然还不知晓?

此事确然要紧,裴鸣岐再无二话,一霎眼间就装束整齐,一阵风似的走了。

不等乐无涯等人开始议事,他却又一阵风似的卷了回来,拎着一大方糕点,塞在了乐无涯手里:“桂花糕。特地叫人做了没有馅的给你。有空我还来找你。”

言罢,这阵风才真的头也不回地刮走了。

乐无涯把那包沉重的糕点在指尖略掂了掂。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就要先送给他。

……哪怕这分量喂猪都吃不完。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小凤凰吃到了一个滋味甚足的好苹果,惊为天人,随即马上送给乐府一棵苹果树。

那天,看到自己院子里莫名其妙多了一棵树的心情,和现在拎着桂花糕的心情,好像相差无几。

一个人走了,乐无涯转向另一个人:“你不走啊?”

听到乐无涯胆敢同皇子这样说话,孙县丞一阵摇摇欲坠,感觉自己又要晕倒了。

项知节摇一摇头:“此时有灭门大案发生在近旁,岂是我抽身而走的时候?”

他环视一圈,选中了那个最会迎合自己的人:“这段时日,叨扰闻人县令和孙县丞了。”

孙县丞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一扫颓态,积极万分道:“是,是!六皇子言重了,小的愿为您肝脑涂地——”

这马屁拍得倒是真言重了。

出事的地方不在南亭,在兴台。

尽管同在益州,相隔亦有百里之遥。

项知节一进书房,猝不及防地迎面看到,有两个小七挂在墙上。

一个作他的模样,眉目沉静。

一个干脆是巧笑倩兮。

他垂下眼睛,并没置喙半句,只将腕上道珠褪下,历历点数起来,以平心气。

乐无涯其实是把这两张画像作两人看的,因此暂不知晓项知节心中所想。

他请项知节坐上主座,将一张益州地图挂在墙上,叫孙县丞介绍一下具体情形,自己则坐在下首,望着地图,暗暗盘算心事。

南亭县地处平阔之地,四周只有一座藏不得人的小荒山,才免却了匪患

之苦。

若如兴台县一般,背靠连绵群山,匪患猖獗,连年难治,那才真真是令人头疼。

所幸,前年上任后的兴台县令邵鸿祯是个能干肯干的,励精图治,外筑官防,内修德化,硬是由内而外地把兴台县治成了铁桶一座。

自他上任以来,匪患锐减,即使山中尚存,也不去袭扰,百姓生活安定了不少。

陡发了此等灭门恶事,邵鸿祯怕是又要头疼了。

在知州会议上,乐无涯曾与邵鸿祯打过几次照面。

那人三十来岁,圆长脸,高挑个儿,相貌平平无奇,佩一副水晶叆叇。

同样是不苟言笑,他与形似烈火的齐五湖不同,是个沉静如水的内秀模样。

吕知州问什么,他便答什么,除此之外一句多的都不肯说。

如此人物,偏偏颇有铁血手腕,很让乐无涯钦慕,总想找个机会,向他请教一番。

可在听说乐无涯的打算后,齐五湖竟难得出言劝阻了他:“你要与他结交,我管不着。只要不怕被旁人排挤便是。”

“如何说?”

齐五湖心直口快,直指要害:“他严防死守,将匪徒隔绝在兴台之外,匪徒要去哪里劫掠?你若与他毗邻,你会喜欢他?”

乐无涯:“喜欢啊。有个人跟我比着搞防务,我求之不得。”

“说得容易。”齐五湖道,“官字有两口,上口为权,下口为财。有这两张口稳稳撑着,乌纱帽才能戴得稳当。防务要人,更要钱,与他相邻的布打、安泗、隰乡三县,土地贫瘠,地处险要,每年支应朝廷的钱粮赋税都费劲,哪来的钱搞防务?难道靠盘剥百姓?”

“文赋兄怎么就能有钱?”

“他靠山吃山,在山中种植药材贩卖。他请我去看过,我不懂药材,无从指导,只给了他些制肥之法。”

乐无涯诧异道:“兴台距锦元一百五十里,你也跑去看过?”

齐五湖没好气地:“废话,你请我,我不是也来了?”

乐无涯:“英臣兄,你心思倒是明白,可文赋兄又何辜呢?”

文赋,即是邵鸿祯的字。

齐五湖斩截利落道:“两边都是难。文赋为着百姓安宁,便要受官场排挤之苦;那三县县吏,治下百姓受苦,不思进取之道,要在官场上刁难文赋,算不上有出息,却也情有可原。我看顾锦元百姓,尚且有不及之处,并无心思为他们调停。”

乐无涯暗自发呆之余,这边厢,孙县丞也讲到了邵鸿祯。

听闻过他的事迹,微微点头:“听起来是个能吏。”

孙县丞正急于表现,不敢在此时流露出嫉妒之情,再加上此人着实有才干,便斟酌着附和说:“六皇子说得对,确实如此。请六皇子和太爷示下,该如何办?”

项知节并无越俎代庖之意,看向乐无涯,等他决断。

乐无涯托着脑袋。

头还是痛得厉害,但他习惯了在伤痛中思考,这点宿醉的头疼,

还不足以干扰他的思绪。

他慢吞吞地开了口:“事发距今,已是两日有余了吧?”

孙县丞:“是。”

“几人作案?”

“海捕文书上说,有十二个人,还没抓住。”

“是哪座山上的?”

“还在查。”

乐无涯闭上眼睛。

在孙县丞疑心他是不是睡着了时,他闭着眼睛,款款道:“先不管其他。看好自家门户要紧。”

闻人约一眨眼:

……“不管其他”?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古怪。

但乐无涯并没对此做出详细说明,而是流畅地做出了一番安排:

“叫我那支乞丐宣讲队来,去全城上下唱莲花落,告知所有人。即日起城禁提前一个时辰,天刚擦黑,就把城门关了,直到匪徒落网为止。不许大肆渲染什么,要是传出来隔壁县死了一百来号人这种谣言,我拿他们是问。”

“城外茶山旁住着不少农人。这段时间需得早晚点名,一个也不许漏。”

“周边村落,派脚力快的衙役一一告知,近日但凡出行,必须三人以上结伴。”

“城里原来的明暗双哨,加派一人,变成双明双暗。给这些土兵们三倍的饷钱,叫他们这段时日,把招子放亮一点,亡命徒流窜在外,就算不在乎百姓安危,也得小心自己的小命。”

“告诉城中客栈,仔细盘查住客,身上没有文牒印信的,别给钱就住,小心有钱挣没命花。”

“这帮人打劫富农,不可能只抢钱。富农地多,手头的现钱却未必多,但凡有钱,都换作地或是一些能传家的硬通货。孙县丞,州里已开出遗失物品的单子了吧?”

孙县丞答道:“是,太爷明断。单子是和海捕文书一起发来的,被劫的银两统共只有二十几两,金饰、银物、珠宝倒是丢了不少,下官打眼一扫,少说值个几百两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