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浑浑噩噩地醒来,宁颂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跟他告白,看不清神色,只声音记得很清晰。他在失眠到快天明才睡着的倦意里依旧能感受到心脏乱跳。
他和乔侨一起吃了早饭,到了教室,也无心学习,心里乱作一团,然后等到上课的时候,濮喻姗姗来迟,站在门口跟老师打报告。
老师自然不会难为他,还笑盈盈地说:“怎么今天迟到了?”
宁颂看着濮喻进来,这才有了实感,回忆也变得清晰起来,他满腔暴怒,问:“你说什么?”
濮喻说:“我看到你和别人亲近就生气,是因为我喜欢你。”
那个时间外头本来就暗,教室里关了灯,外头就更显暗,濮喻看着他,语气似乎也跟着黯淡下来,他从没有见过如此垂头丧气的告白,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宁颂耳朵都红透了,抿着嘴唇,一上午都没再看濮喻一眼。
乔侨是第一个发现宁颂和濮喻不对劲的。
起因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照例等濮喻和他们一起,结果濮喻直接就从后门出去了。
他问宁颂:“诶,他怎么不等我们就走了。”
宁颂也没有说话。
到了食堂,盛焱和黎青元过来和他们一起吃饭。乔侨看到黎青元碰了一下盛焱的肩膀,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濮喻拎着饭盒从食堂出去了。
竟然是打包带走吃的。
他问宁颂:“喻哥怎么打包走了?”
宁颂看一眼,说:“随便他。”
乔侨:“……”
这很不像他认识的宁颂。
他认识的宁颂对濮大少爷不要太纵容!
他问:“你们俩怎么了?”
宁颂说:“什么怎么了?”
“你们吵架了?”
盛焱和黎青元闻言立马看过来。
宁颂说:“你觉得他是会吵架的人么?”
乔侨:“那倒是。”
宁颂:“……”
他和濮喻确实没吵架,而且他也没有故意去疏远濮喻。
虽然昨天他们确实是相对无言各自散去的。
他想了一夜,又觉得无法理解,又觉得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无法理解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濮喻会喜欢上他,觉得一切在情理之中,是回想濮喻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好像确实早有端倪。
他昨天失眠,直想尖叫跑上八百里,有在小粉书上搜被好朋友告白了怎么办。
刚输入“被好朋友告白了”几个字,后面就出来一堆关联搜索,譬如“被好朋友告白了很不爽”,“被好朋友告白了很难受”,“被好朋友告白了该如何相处”,“被好朋友告白了如何拒绝”,甚至有“被好朋友告白了吓得发抖”等等。
他看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感受大概就是这几种感受的叠加,并重点看了“被好朋友告白了该如何
相处”。
结果热评第一说,“这种好气人的,明明做朋友多好!”
是吧是吧,我一片赤诚把你当兄弟,你却想……
突然想到濮喻那沉睡状态就大得吓人的家伙,更觉得怒惧交加!
一腔真心全部错付!
他不知道濮喻现在是不是因为尴尬所以才这样。要他们和以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相处,的确也不可能。
宁颂把餐盘里的米饭全都扫光,站起身。
乔侨看他那架势:“你还要吃啊?”
还吃。
他要把对濮喻的复杂情绪,全都靠食物来发泄,就当这些食物是濮喻好了,统统吞掉!
好巧盛焱此刻正意气风发,一天没事就能往三班跑十八趟。情敌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眼下显然是他逆风翻盘,志扬意得的时刻,盛焱看着濮喻沉沉地坐在角落里只顾着看书的样子,就觉得心情舒畅。
宁颂正好满腔羞愤无处发泄,经常和乔侨以及盛焱他们说笑,还会笑很大声,故意装出完全没有被好友的告白打击到的样子。
但装的再逼真,心里也完全畅快不起来。这种生气的情绪也没有持续太久,主要是濮喻一个人看起来太惨了。
他又回到了以前独来独往的时候,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宿舍。宁颂开始会想濮喻看到他和别人太亲近会怎么想,他甚至和乔侨都会刻意减少点肢体接触。但是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以后,心里更烦躁了。
他和濮喻突然变得如此生分,以至于盛焱渐渐察觉出了端倪,问:“你们俩怎么啦?”
宁颂不敢跟他们说濮喻跟他告白的事,因为觉得说出来彼此都很尴尬。
生气和尴尬的情绪褪去以后,伤心就开始弥漫上来。
宁颂觉得他和濮喻再也回不去了。
告过白的友情就不可能是友情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友情比爱情还要纯粹,容不得一点暧昧,不然就会变质。他和小粉书上的网友一样,欲哭无泪。
但网友们说的恶心,膈应,他倒是没有。
他反而觉得濮喻怪可怜的。
但可怜归可怜,没想法还是不要再去招惹人家。告白的人不主动,被告白的人还要主动去交朋友也太可恶。
倒是乔侨,原来他不太喜欢濮喻,老是跟他吐槽,看他和濮喻生疏了,反倒总是替濮喻说话。
“他这人就这样啦,闷葫芦一个,他是不是得罪你了?我看他嘴巴也很笨,不会说话。”
“到底是你不理他了,还是他不理你了?我们这样的友情你都不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要生气了!”
“听说昨天训练的时候,濮喻被人撞倒了,膝盖都流血了诶。”
宁颂看到濮喻一瘸一拐地进班里来,抿了抿嘴唇。
心情很复杂。
好在宁颂也特别忙,春日会要来了,联谊会要来了,还有研学
旅行也要来了,他还要跟着李猷学散打,忙得不可开交。
倒是他的英语补习结束了,但他也没有懒怠,依旧按照濮喻教他的方法练习。
濮喻也忙,他主要是忙着训练,橄榄球联赛快开始了,这周他们要进行第一场预赛,最近的训练强度很高,有时候还需要请假。
他和宁颂之间肉眼可见发生了什么,盛焱心里的得意也逐渐消失,反倒有些惴惴不安。
反而是和濮喻明争暗斗的时候更有信心。
“我觉得濮喻可能和宁颂表白了,然后被拒绝了。”他对黎青元说。
黎青元给他说:“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他竞争力没你强,他那性格,一般人谈恋爱都会受不了吧?”
盛焱一听,心情又好了很多。
这一点他的确赢很大。
他把他和宁颂的合照设成了屏保,每次拿手机看到,都觉得是天生一对。
沈令思发现的时间要晚一点,他是有两次晚上去宁颂宿舍都没有看到濮喻的时候,才发现濮喻好像从他眼前消失了好几天了。
要知道之前他来宁颂宿舍,三次总有两次会遇到濮喻这个黏人精。
他就问宁颂:“你和濮喻怎么了?”
宁颂好像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他和濮喻之前居然那样亲密。
就连沈令思都发现了。
“也没什么,最近大家都很忙。”宁颂说。
沈令思当然知道宁颂没说实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趁机踩了濮喻两下,说:“那就好,如果发生了什么矛盾,你多包容一点好了,他那人就那性格,能跟他合得来的不多。不说他了,你看这个……”
没了碍眼的情敌,沈令思教宁颂做事的时候都愉快很多,他的确抱有个人目的,但也真心想对宁颂好。照顾和关爱这些人人都能做到,传授经验,手把手教宁颂进步,他觉得更有意义。
他想把宁颂培养成学生会骨干,他很享受这种养成的快,感。宁颂也很认真学习,也聪明,配上他灵动精巧的模样,沈令思越和他相处越觉得他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人。他有时候都需要和宁颂拉开一点距离,才能控制住自己想抚摸他的欲望。最近忙,心火又热,他嘴巴都上火了。
本周他们学校最隆重的话题,就是一年一度的青少年橄榄球联赛。
预赛第一场,就在本周日。
橄榄球对宁颂来说,是非常遥远的一个运动项目。他本来是要去现场给濮喻加油的,现在也不知道要不要去了。
上周末他没回濮家,结果第二周的时候,刘芬就给他打电话,说濮英过生日,要他回去一趟,还叮嘱他别忘了买礼物。
“不是周末,我出不去。”他说。
“小喻都能出去,你跟他一起呀,问他怎么请的假。就晚上回来一趟就行,小英就念叨你好久了,说你上周都没来。”刘芬说,“还是我跟小喻讲?”
“我讲我讲。”
周四是体育课,他从射击馆直接去了
橄榄球场。
周日就要比赛了,今天是濮喻他们赛前最后一场热身赛,他去的时候见场馆里已经坐了好多人,他还看到了他们班的金洋和陈墨他们。
看到他进来,金洋身边的朋友立马拍了一下金洋的肩膀,金洋扭头看过来,蹙起了眉头。
球员们在场中央站成一排,在听教练讲话,濮喻穿着蓝色的橄榄球服,浑身湿透。
宁颂看了一会,又走了。
等他走了以后,濮喻才扭头看过去。
其实他一来,他就看见他了。
他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身体永远比理智更诚实。
宁颂最后还是找沈令思开了个请假条回去了。
刘芬问:“怎么没和小喻一块回来?”
“他还在训练呢,我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别看濮英很小,濮家给他办的生日宴会却很盛大。刘芬怕晚上的时候人太多,叫他先去见了濮英,濮英正在拆他提前收到的一些生日礼物,看到他立马要他跟着一起拆。
什么叫生来就含着金汤匙长大,宁颂算是知道了。濮英拆开的那些礼物里,有些宝石啊,金链子啊,各种他见过的没见过的高奢品,濮英撕开就扔地上了,倒是对一些乐高啦,玩具啦很感兴趣。他给濮英买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型抓娃娃机,没想到濮英特别喜欢,当场就玩起来,要跟他比赛。
他买的时候就知道濮英肯定喜欢。
他就陪濮英玩抓娃娃,濮英今天穿了小西装,打着小领带,看起来特别可爱,咋咋呼呼的,又很有礼貌,性格真的比濮喻那个冰块脸强一百倍。
不对,是强一万倍。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濮喻进来了。
濮英看到他,立马喊:“哥哥,小颂哥给我买的抓娃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