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以一种决绝决然的方式。
她身体里的血全都流到了他的墓碑上,身子在最后一刻紧紧的贴靠向他的墓碑,带血的手抚着碑上他的名字滑落下去,一双霎时灰暗下的眼到死都还盯着他的照片。
梁万龙没意料到看起来那么柔弱的一个人会有那么烈刚的性子,看着她倒下去,他愤怒的拿着身后的一群手下狠撒了一通气。
畜生养的人也是一群畜生。
为了免受梁万龙的怒火,那群畜生里有个畜生竟然和梁万龙提议把她身体运回去镇宅。
梁万龙靠老婆发家,他老婆是被他请高人用邪门术法害死,还给他开了几年运的缘故,他更信那一套。
他还特地学过相面,从看到黎菁的第一眼他就察觉到她命格特殊。
之后几次碰见,他心里越来越笃定黎菁的命格比他老婆厉害。
为这事他还花大价钱请当初帮他害死老婆的那个道士来了趟宁城见黎菁,确定和他相面的结果一致,他对她的觊觎再没停过。
那畜生一提,他立马心动了,还在墓碑边就打了电话给妖道那边,对方让他把尸骨先弄到手,他三天后到宁城。
之后梁万龙和一干牲畜离开,让看守墓地的人报了警。
一个小时后,派出所的人,路放陆老头,陆欣陆谨都来了这边。
路放从她包里找到了她当初收到的信件,意识到他的死有问题,推断出她杀郝丽华再自杀的真相。
知道他的死不是意外,是被郝丽华毒杀,本来就身体不好的陆老头再受不住打击当场被气死。
陆谨也承受不住他妈是杀死大哥的凶手,大嫂杀了他妈再自杀的惨剧犯了病。
郝丽华死了,陆家接连又倒了两个,乱作一团,他们不知道怎么安顿她,最后顾如通知了堂姐黎玲,黎玲又通知了常庆美,申家傅家这事。
常庆美当初知道丈夫的死亡真相带着儿子躲起来,一是想麻痹敌人,让申家能顺利追查出真相给丈夫报仇,二也是不想牵连到妹妹。
却没想到她仇没能报,妹妹也没了,她悲痛又愧疚。
为了弥补,她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财,买下了他和申方琼黎万山夫妻中间位置的墓地,想着这样妹妹能有父母和丈夫照料。
但常庆美哪里知道,她的尸骨早在进火化炉前就被人掉了包。
本该她下葬的那天,她被梁万龙那畜生换到了他的宅子。
烧红了七十二道钢钉,准备了整整两锅压制她魂魄的滚油,布了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的法阵。
陆训困在墓碑之中,眼睁睁看着那一根根钢钉深扎进她的身体,那滚油一遍又一遍浇烫过她身体,他仿佛听到了来自她灵魂的嘶声呼痛。
一声又一声响彻他耳际,震碎他鼓膜。
“老婆,宝宝!”
冬季的深夜里,四周漆黑不见影,陆训凄然一声睁开眼,惧怕带来的反应让他丧失了所有气力
,像溺水的人刚从水里捞出来,只能大口大口的凭本能呼吸,感觉到躺在他臂弯的重量,他幽沉深重眼瞳一颤,倏然翻身把怀里人搂紧了。
“怎么了?”
临近生产,晚上睡觉不管是平躺还是侧睡都没那么舒服了,腰腿酸麻,甚至呼吸不那么舒服顺畅,一晚要变换好几个睡姿,他突然抱这么紧,还有刚才喊的那一声,黎菁模模糊糊的转醒,眼还没睁开先问了他一声。
她声音嗡嗡的透着刚睡醒的迷蒙。
陆训僵了瞬,很快他放软身体,轻敛呼吸回道她:“没事,做了个梦,把你吵醒了?”
他出了一身汗,后背发髻全打湿了,嗓子也干哑得厉害,嘴唇因为缺水起了层干皮,但他却不舍得她去端水补水,只舔了舔唇瓣,下颌低下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没有,是我恰好醒了。”
黎菁回一句,随即她动作轻缓的侧了侧身体,本来就搭在他腰上的手往前伸回抱住他,又问:“做什么梦了?”
还是夜里,她懒懒的还没有睁眼。
做什么梦了?
梦到了她的梦,她的死。
不是一次了,常雄死的那一晚他也梦到过她的死,但那一晚的梦模糊不清,醒来他还不记得了,只有惊怕惊惧过后的一身冷汗。
不像今晚,他梦见了具体,那一帧帧一幕幕,好像他亲眼所见,让他心魂剧恸。
但他不能说。
梦里的事注定不会再发生,该死的人都死了,之后他会让他们尝尽炸油锅,永世不得超生的滋味,一切他来做,她好好的就够了。
“没有什么,我也记不太清了。”默一瞬,他回道。
“继续睡吧,还早。”
陆训说着,伸手拉了下有些下滑的被盖过她肩头,手上再稍微松了松力道让她靠着更舒服。
“哦。”
黎菁若有若无轻应了声,贴靠着他胸膛的脸动了下,好似听话的睡了,但下一瞬,她问了句:“我那个梦里,害死你的人是阿姨吧?”
冬夜里寂静,今晚也没风,一片寂清里这一声突兀又突然。
陆训神色陡凝,他低眸去看她,周围黑,他只能看到她隐隐的轮廓:“怎么这么问?”
没说不是。
黎菁睁开了眼,黑漆漆的一团,睁开眼也什么都看不到,她不由戳了戳他,让他开灯。
陆训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了这个事,他担心也是做梦梦见,她现在怀着宝宝,不能受刺激,这一段梦他都受不住,更何况她。
他越想越心灼,稍微松开她一些,他坐起身开了灯。
床头的台灯暖黄,不算刺眼,黎菁稍微眯了下眼就适应下来这道光,见他靠在床头,她手撑着床跟着坐了起来,再靠躺去了他身上,他大掌抬起握住她肩膀把她重新搂住。
“我猜到的。”黎菁在他怀里窝了会儿才回道他。
实际昨晚回来她就想问他了。
郝丽华死的
消息传来,她就感觉他情绪有些不对。
这两天葬礼,他忙上忙下,但她也注意到,他没管过一次郝丽华的香烛,看见它熄灭了他也当没看到,需要跪的时候,他人总在别处忙着。
还有墓碑的事,时间是赶了些,找师父加急一天内刻一块碑出来还是能做到,但他没管这事,陆老大那边说不行他就没管了。
他对郝丽华不喜欢没错,但死者为大,他不至于连送人最后一程都做不到。
除非他对郝丽华已经到深恶痛不可原谅地步。
他们这一年和郝丽华产生的交集不多,她记得前几个月他听到郝丽华那些事的反应都还只是冷淡。
他突然这么厌恶一个人,死了都没办法填平那些郁气肯定有原因。
想到他不让她靠近郝丽华,偶尔她提一句郝丽华,他眉头都会无意识皱起,好像那是个什么不能沾的病菌。
还有他曾经去医院见过和她做过同样梦的常雄,他见完常雄后来见她的种种反常反应,她不免猜测他从常雄那儿不止只知道了她的死。
她曾经想过,三哥的死是别人有心算计,还牵扯到常雄,梦里他的暴毙肯定也不是简单的暴毙。
如果不是简单的暴毙,那他是怎么被人害的?
就算是中毒也该有个下药的人,可谁能对他下药还一点不引起怀疑?
陆家有个路放在,如果是很明显的下药他不可能一点察觉不到。
除非这个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有引起一点儿怀疑。
能做成这事的,只能是他的身边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