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白茫茫一整片。
雪菜就坐在雪的中间。
像是小时候一样,第一次闹脾气,她蹲在家楼下的雪地里,等着杰过来带她回家。
可是小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那个会下雪的家,又在哪里呢?
她不知道。
灵魂里面空空的。
雪菜,不是一个会发出尖叫的孩子,感知到疼痛的时候,她只是露出一种茫然的表情,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空气,好像并不知道现在自己正在经历的就叫做痛苦。
好可怜。
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啊。
真人远远看着她的表情,异色的漂亮眼眸中满是怜惜和满足——雪菜,果不其然被人类伤害了。
天底下,会真正为她长出心脏的人只有自己。
被这样窥视的少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安地轻轻用手指碰了碰旁边的那只龙。
那也是一只咒灵。
体型庞大,现在却如同小狗一般温驯,透露着哀伤和依赖,就像是眷念着最后一丝温暖的小鸟那样,乖乖地趴在她的身边。
它的鳞片闪闪发亮,在夕阳底下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她把手指触碰上去,那些就会鳞片张开、合上,含住她的指尖,像是在亲吻讨好。
真人感到不能忍受。
——他也想被雪菜这样触碰。他也可以变出鳞片,去亲吻、含.住她的指尖。
雪菜想摸咒灵的话,为什么不来摸他?
只是几个月不见,雪菜身边就已经有这么多别的咒灵了吗?
没关系,只是一些没有智慧的劣等品。他会全部帮忙清理掉的……
今天是平安夜,电影里说,这是要和恋人一起度过的日子。所以他放了羂索鸽子,跑来了这里。
人类不行,咒灵也不可以。今晚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以——如果有人靠近的话,通通杀掉。
抱着这样的嫉妒心,真人慢慢朝她靠近。
被拦在半路。
浅色头发的少年,暗青色的围脖遮住半张脸。
真人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评估着双方战斗力优劣的同时,举起手往后退,以表示自己的无害和退让。
但是那个少年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没有因为他的行为而放松半丝警惕。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趁着他呼吸交换、心跳的间隙迅速朝他发动攻击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掠进,只一眨眼就来到了少年身边,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只要碰到!他的术式就可以改变对方灵魂的形状,从而让他的肉.体也产生变化!
但是抓空了!
一开始只是想抬起手臂抵挡他攻击的少年,凭借着过往的战斗经验和极其优秀的直觉在关键的一刻改变了主意,做出一个灵巧的后空翻,躲过了真人伸长的手臂。
“停下!”
他扯掉自己
的围脖。
真人的身形停滞了一下,接着脸上被砸过来一个东西,那是一个闪烁着夺目红光的、贴满了咒纹的咒具,看起来就极其不同寻常。
真人眼皮一跳,立即把自己的上半身缩小,躲过了这次攻击。
咒具砸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但是少年并没有露出惋惜的神色。
狗卷棘,咒言师家族的末裔,即使家里反对血脉论,也对咒术师的传承抱有悲观的态度,但他依旧是整个家族当之无愧的小少爷,千年来积累的全部资源供他调遣。
更何况这里是京都。
不仅是狗卷少爷家的大本营,更是神子的本家所在,虽然两家人丁稀少,无法派出强有力的战斗力,但最不缺的就是咒具。
各式各样的咒具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真人的逐渐感到棘手,但是在狼狈躲避的过程中,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他忽然又觉得自己从这样的战斗之中领悟了一些什么。
那是……成长的感觉。
他清晰地意识到,比起和漏瑚花御他们互相研究,这样有压力的、和真正咒术师的战斗才更能够让他学到东西。
好兴奋!
他回过头,朝狗卷棘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他看得清楚少年身上的咒力——一个二级咒术师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把他的咒力耗空……
但是这个咒术师没有再追他了。
狗卷棘,平日里比大多数青少年还要闹腾脱线,但是在关键的时刻,他不会超出界限一分一厘。
已经够了。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最大限度的、能够离开雪菜的距离。
所以拿出了手机。
在拨通电话的那一瞬间,真人脸上如同孩童般肆意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死亡之时,每个生物本能的预警和惊恐。
会死的!
绝对会死的!
虽然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等那东西到来,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
所以逃走了。
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粒球,慌张地用小手小脚扒开积雪,钻进下水道里,顺着水流焦急地跑走了。
狗卷棘看了看面前空空如也的雪地,低下头,挂断了拨给五条老师的电话。
接着,他又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咒具。
一条长长的透明管子,里面储存着许多黑色的气体,这是刚才那个咒灵身上的残秽印记,储存在里面,永远也不会消散。
他垂眸看了这个咒具一会,把它塞回去,然后回过头,看向雪地里的那个少女。
小小一只,正在露出很可怜的表情。像是一直走丢了的小狗,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一直一直等在雪地里,等主人把她接回家。
雪下得深了,她的肩膀也积上了一层薄雪,那些雪片顺着衣领飞进脖子里,空气从袖子里面钻进来,雪菜觉得好冷。
身体上面好冷好冷,心里面也好冷好冷。她觉得自己忘掉了什么
东西,可是她不知道去哪里把这个东西找回来,这个地方全部都是雪,厚厚的雪,上面一个脚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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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的心里面变得空空的那个人,会朝她走过来,抱抱她,把她的心重新填满吗?
她要一直一直等在这里。就算变成一个雪人,一个雕像,一只被冻死在雪地里面的小猫。
听见了轻轻的踩雪声。
有人朝她走过来了。
浅色头发的少年,暗青色围脖遮住半张脸。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她慢吞吞仰起脸看他,带着哭腔,像是弄丢了翅膀的小鸟:“你会接我回家,然后再也不把我丢掉了吗?”
少年朝她笑。
接着,他蹲下来,朝她轻轻张开手臂,问她要不要抱抱。
积攒的眼泪在这一刻全部都掉下来,她扑进他的怀里,几乎快要把他扑倒,少年摸摸她的脑袋,笑了笑,干脆躺在了雪地上。
在黄昏和黑夜的交界,尘世间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深灰色的阴影,天空暗暗的,在灰蒙蒙的世界,灰蒙蒙的天地之间,两个人拥抱,在纯白的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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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晚霞很漂亮。
乙骨忧太抱着刀,一个人呆坐在雪地里,听见了踩雪的声音。
按照天气来说,今天的东京是没有雪的,可是雪花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地落下,落在这个白发男人的身上。
这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
熟悉的是他身上黑漆漆的教师制.服,他优越的身高身材,和磅礴力量带来的压迫感。
让忧太感到陌生的,是这一张脸。
这一张看起来和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没有什么区别的脸,足够让天底下所有男人在他面前感到自卑、随手拍一张照片发到ins上面明天就会有星探找上门跪着求他进入演艺圈的脸。
还有已经美丽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那双眼睛。
“呀?”
这位帅哥看了看他,又看了一下里香刚刚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个很轻的笑,抬起手,慢悠悠地给他鼓掌。
“恭喜你,成功解咒了哦。”
“……你是、五条老师?”
“嗯?脑袋被杰打坏啦?眼角膜受损?”
“没有……”
乙骨忧太下意识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