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侯爵并不顾她的阻拦,对她笑了笑,就直接去找那卖花的老太太买花了。
阿莱西奥只能彬彬有礼地对身边的女士说:“我们先坐一会儿吧。”
他们一起走向了一条长椅。
“我的朋友将您的每一句话都放在了心上。”阿莱西奥道。
康妮羞涩地笑了笑道:“他……他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绅士,待人温柔体贴,博学而不失风趣,我非常崇拜他,只是,我太贪心了,我总是忍不住想,他如果能更自然地对待我就好了。”
阿莱西奥道:“这很正常,小姐,未婚夫妇之间的相处就是这么不自然的。”
“您知道我的意思。我其实都明白的,我很糟,继承了妈妈的身高却没有继承她的美貌,还跟爸爸一样贪吃,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在我的身上真是浪费了。巴黎是个繁华的城市,而他如此出众,他过去一定遇见过许多充满诱惑力的高贵女士。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父亲这些年发了财,而他需要钱,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会看我一眼,我又难看,又没有血统。”
她的法语总是说得很慢、很认真,如今这样的一段话着实花了她好一会儿的功夫,显然,她是为了她未来的丈夫而在努力想要将这门语言说好。
阿莱西奥看着这个眉眼间总是透着几分傻气的胖女孩难得这么失落,心中也是难免有些过意不去,他们这些男人确实太过自以为是了。
“请不要妄自菲薄,小姐,您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女士,有着最真挚的笑容,最柔软的心肠,高尚得无可挑剔。我不知您是否欣赏丁尼生的小故事,他在《克拉拉?费拉?德?费拉女士》一篇中曾说得很好,‘唯有善良才是高贵: 仁慈的心肠胜过桂冠,朴素的信念胜过远祖的血液。’就请继续用您真正高贵如侯爵夫人的美丽微笑面对他吧,给他关怀与温暖,我毫不怀疑那足以融化一切。相信我,堂堂的德-蒙布隆侯爵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时常感到孤独的普通男人罢了。”
然后,大约也是不想再继续这样不太愉快的话题,阿莱西奥又对康妮道:“您其实可以和我说英语的,请不用担心,我的母亲是个英国人。”
她摇了摇头:“不,我想要抓住任何机会说法语。”
说完,她又转过头看向了侯爵所在的方向,他仍在那里跟花贩说些什么。
“我不希望未来给他丢脸,我也希望他的亲人会喜欢我。如果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像您一样,那上帝就对我太好了。”
阿莱西奥想,糟了,路易的亲人没一个是好相处的,又或者说,整个巴黎都不好相处。
可他没能继续说些什么好话。
当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时,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年轻女子就那么突然地撞进了他的眼里,直接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她与一名绅士远远地走在另一头,手里拿着一小束十分美丽的鲜花,可她却不像大多数的姑娘一般,会将男士送的鲜花捧在胸口以示珍惜,她的手在身侧伸得笔直。
她摆明了不怎么喜欢这束花,连装都不能装一下。
至于那位风度翩翩的绅士——阿莱西奥终于勉强施舍了一点眼光过去,然后很快意识到对方戴着罗马领,显然是一位神职人员。
他们不知道正在聊些什么,她忽然偏过头看了那位绅士一眼,他也趁机匆匆地瞥见了她的一点侧脸。
他的心几乎停止跳动,旧日的悲伤再次涌上他的心头,令他痛苦不堪。
他极力恳求自己冷静,因为他知道,他很有可能会搞错,已经一年半过去了,他与她分别了太久太久,一时眼花也是正常的,但他的心就是莫名知道,那一定是她。
她居然人在美国!
美国!
他得多聪明才能想到她来这手,她抛弃了曾经熟悉的一切,毅然决然地选择前往另一片大陆生活。
阿莱西奥猛地站了起来,而侯爵则是终于拿着一大捧花回来了。
他直接清空了花贩的栀子花存货,只是,一束还带着叶子的栀子花看起来实在不怎么适合一位高贵的绅士送给他的未婚妻,它们朴素,而且廉价,原本就是用来给人装饰纽扣孔的。
于是,他为了挑选更合适的花卉在那里拖拖拉拉了半天。
因为被侯爵这么一打岔,当阿莱西奥再去看时,那个女人果然是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差点气死。
“您真是太好了!”康妮看着面前美丽的花惊声道,“这真是太美了,我……我想我实在是不该这么引起你们对花的注意,我的意思是,我非常感谢。”
她受宠若惊地接过花,去闻花香味时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鲜花里。
而阿莱西奥也在这时对侯爵轻声道:“我想,我可能需要你的准岳父帮我一个小忙,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