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光是躺在床上,哪怕天天喝着滋补的汤药,可他愣是能感受到自己一天比一天孱弱,一日比一日凋零。
他不想死!
他是淮江漕运的下一任继承人,他若是死了,他祖父打下的漕帮就要毁在他手里了。
而这次劫难,他知道,并非仅仅是普通的水匪那般简单。
他若是死了,只会让那些觊觎他位置的人如愿。
这百日来,除了养伤,他殚精竭虑,以强硬的手段排除异己,把那些人揪出来,算是稳住了飘摇不定的人心。
但同样的,弄得个身心俱疲,更让他的身体弱到了极致。
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着他这具身体,也正是如此,才听得一大夫说起秦流西此人,抱着生的希望,安顿好了帮中事,才带着几个人来求医。
他没大张旗鼓,只是带了贴身小厮护卫,暗地里安排了几个死士跟着,以免再遭暗算。
而他确实有几分运道,在漓城便已遇上了秦流西。
天不绝我!
杜冕看着秦流西,双眼里的光璀璨如星。
“你就坚信我能救你?”秦流西拿起他的右手开始扶脉。
“本来不敢信,现在信了,因为我轻而易举地就遇上少观主你,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天不绝我!”
“省口气养养神吧,不必卯足了力气去说好话了。”秦流西呵了一声,不再多言,只细细扶脉。
杜冕屏息。
秦流西扶脉的时间很长,眉心蹙起。
“你确实……”
杜冕苦笑:“我知道我命硬,你不必再说死不去这词了。”
秦流西摸了摸鼻子,说道:“嗯,是命硬,你这副身体说句不好听的,就剩了一副空壳,里面都虚了,这伤就这么挂着,就如你之前所说的苟延残喘,等死罢了。”
杜冕面露苦意。
“给你治伤的大夫,可都开了什么药?都是些止痛生肌滋阴养血的吧?”
瓦松是贴身小厮,最是清楚不过,点头道:“是的,因为刀伤过多,我家爷遭劫的时候,都成了血人,这身体的血都快流干了。这百日来,用的药都是您说的那些,止痛的,补血滋养的药一日不停,就连喝的水,都是红枣泡的。”
饶是如此,杜冕的脸还是惨白一片,没有半点血色。
“进补过重,反成累赘。”秦流西摇头,道:“整日吃的这些,只会令你不思饮食,凝滞胃门,而疮口开张,更难痊愈。要养身体,必定需要吃得安睡得稳,两者皆不能,谈什么疗养?此外,你还忧思过重,劳心劳力,更是养伤大忌,能熬到这里见我,是你前世积了大德了。”
养病,本就需要静养,心无旁鹭。
可杜冕却不是,人都没几口气了,还要劳心劳力的费神谋算,伤身不说还伤神,这一身伤病能好才是奇怪。
这是压根不把自己命当命了。
秦流西作为医者,理应是看不惯这样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而往死里作践的人,但她也知道一点,身不由己。
所以她也并没有过多批判,看向他的左手,拆了包扎的纱布,看到那手上几近横劈的刀伤,不由看了杜冕一眼,遭什么劫,分明是招了杀手来,这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大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