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此前的布置,防御的重心是放在锦州一线的,那里也是汉军兵力汇集的主攻方向。然而,随着南边半岛的败绩传来,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南线的战事上来。
耶律斜轸知道汉军水军的强力,对靠南线军队顶住汉军的进攻,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但就是没有想到,会败得这么快。
在耶律斜轸的计划中,这一场守卫辽东的战争,要打成一场拉锯战、消耗战,拖延时间,耗损汉军的兵力、钱粮,以待反击良机。
甚至于,锦州以及辽东半岛这些防御屏障到必要时刻,也不是不可以丢掉,但是不能这样丢法。耶律斜轸目标中反击时间,定在冬季,但时下尚未到仲夏,若是两道门户就这般丢了,哪怕是耶律斜轸,也没有自信能够在开阔平坦辽河平原上抵抗汉军四、五个月的时间,即便可以,到时候还有没有反击的实力也将成疑。
当南方败报传来,耶律斜轸是十分震怒的,不过得知具体的过程后,他也忍不住沉默了,他当然看得出来,战败的根本原因,还是自己的防御布置有问题,也完全没有想到汉军水军竟然如此强悍,水战对陆战的影响竟然到这个程度。战争的形式,似乎都因此发生了变化,变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大王,尚书令萧思温领军自上京至!”僚属的禀报声打断了耶律斜轸的思路。
闻言,回过神来,耶律斜轸深吸了一口气,将脑中纠缠混沌的思绪压制,吩咐道:“快请!”
官署前庭,仍是一片雨后的情景,地面还未干透,落叶泥尘显得有些凌乱,耶律海则低垂着头,默默地跪在那里。在布置好辰州的防御,在汉军暂缓进攻态势后,他便急归辽阳,向耶律斜轸请罪。
在僚属的引导下路过,有些意气风发的萧思温一眼就注意到了耶律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耶律海是耶律斜轸麾下一员大将,萧思温自然是认识的,僚属简单地将情况讲了讲,萧思温表情顿时一沉。
辽东战局似乎有些不妙啊!
耶律贤继位的这段时间,萧思温是有些意气风发的,升官加爵,一扫此前十余年的落魄与沉沦,同时掌握着右皮室军,是辽廷内部数得上的实权人物。
并且,他还在推动辽帝娶他那个聪明绝伦的三女儿萧燕燕,意图成为国丈,进一步巩固权势。只不过值此国难之际,耶律贤一心放在抵御大汉入侵上,还没有答应。
“你留在堂外,我去见南院大王!”进堂之前,萧思温沉声对跟在身边的一名青年将领吩咐道。
“是!”这名将领,名叫萧挞凛,乃是萧思温族侄。
显然,萧思温的得意,并不能带到耶律斜轸面前,见到耶律斜轸之时,还是礼节到位。对于萧思温的到来,耶律斜轸既感意外,也有所期待。
落座叙话,萧思温道:“汉军强兵压境,陛下关心辽东战局,特遣我前来犒劳大王与将士,并带来一部分支援!”
“多谢陛下关怀!”闻言,耶律斜轸神情微松,问道:“不知尚书令此来,带来多少兵马?”
“不多,三万步骑!”感受到耶律斜轸平静语气中隐含的一丝迫切,萧思温答道:“一万右皮室骑军,另有两万各族步军!陛下言,东京守备,更需要步卒,陛下可是将上京周边的步军全部调来了!”
耶律斜轸沉凝的眉头稍微松展了些,应道:“尚书令此来,正济我之困啊!”
萧思温严肃地道:“听说在辽南吃了败仗?”
耶律斜轸也没有丝毫掩饰,直接道:“惨败,我布置在南面的两万多水陆军队,十不存一,是我大意,没有重视汉军水军之利啊!以致汉军轻易北上,叩辰、耀二州!”
萧思温也是在辽东待过的,对于这边的地理形势也很了解,神情也更加凝重了,问道:“倘若如此,辽东的形势很是危急啊,大王可有解难之策?”
耶律斜轸沉声道:“眼下汉军两路叩关,兵力已达三十余万众,锦州那边,遭遇猛攻,耶律休哥守得很辛苦,这半个月来,伤亡三千余人,我已加增五千卒,支援守备。
问题还是出在辽南,一战精锐尽损,虽然在辰、耀二城重新布防,但士气的打击太大了。东京已然穷尽武装,然能直接投入战斗的并不多,辽阳这边可动用的只有不到五万人,半数都是骑兵,还需兼顾诸州的弹压!为御汉军,已是穷兵黩武,人心很不安定,女真等部族也闻风而动,需要戒备……”
从耶律斜轸的话里,能够感受到那如泰山压顶般的压力,萧思温军事才干或许不算出众,但这是个有见识的人,因此,直接说道:“我带来的三万兵马,听凭大王调度!我也当全力支持大王,备战御敌!”
“尚书令高义!我在此拜谢!”耶律斜轸起身,郑重道。事实上,对于萧思温在耶律贤继位过程中的投机行为,耶律斜轸心中是有所不满的,不过此时此景,对其表态,也有些感动。
见状,萧思温屁股也迅速离座,回拜道:“值此国难之际,我等也唯有同心同德,共度时艰!”
耶律斜轸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清楚,萧思温领军前来,除了支援之外,还有监军的一层意思在里边。
走到地图前,耶律斜轸说道:“原本,我筹谋通过锦州以及辽南诸城,消耗汉军兵力士气,步步设阻,诱汉军深入。不过,战事的进展有些出乎意料,在辽南的失败,影响太大了,如今不得不加强守备力量,稳固防御!
而今,锦州战事正酣,辰、耀兵情紧急,这两地断不容有失,至少需要顶住汉军三个月!”
“以我估计,汉军在辽南取得了如此突破,接下来,定然会通过海路增派兵力,加强南路进攻,因此,在坚守锦州的同时,需要加固在辽南的防御,如今辰耀二州只有一万五千多卒的守军,必须得充实兵力!”
萧思温点点头,表示认可,当然,军事决策,他没有干涉的权力与能力,哪怕在耶律斜轸的布置下,才遭受了一场惨痛的失败。
第229章 血战锦州
“上京的形势如何?”耶律斜轸问起北面的战况。不论如何,辽国都是草原上的王朝,辽东地区固然重要,但大漠南北,仍旧是其根基之地,也是容不得有大闪失的。
闻问,萧思温表情稍微放松了些,通报道:“确立收缩战略后,漠南部民,已然大部北迁,以避汉军锋芒,虽然在北撤的过程中有不少损失,但保留了大部分力量。如今,阴山一线的防御、关隘已然尽数放弃,韩匡美正领军在漠南与汉山阳军队纠缠。
不过,只要汉军不大举出塞,就难以伤及大辽根本。韩德让认为,汉军中西路兵马,只是偏师,佯攻以牵扯大辽兵力,非腹心之患,不足为惧怕。
他为陛下设谋,倘若其敢深入北上,便集中力量,寻求歼之,塞北终究是我大辽的草场,容不得汉军猖獗!”
萧思温说得掷地有声,耶律斜轸点头肯定道:“韩德让此谋可行!倘若成行,歼其一军,则可断其一指,也有助于缓解大局上面临的困难!”
“陛下让我告诉大王,短期之内是不欲继续向辽东增派兵马了,这边暂时只能靠大王与将士们了,一旦上京那边有所建树,便可放心东来支援!”萧思温道。
对此,耶律斜轸也有所猜测,辽东这边兵力却有不足,他没有求援,上京那边却主动派兵过来了。
陷入沉吟,耶律斜轸高眉紧蹙,表情间闪过少许的迟疑,良久抬头,下定决心一般,对萧思温道:“我军善攻不善守,长野战短城战,而今兵力劣势,又逢败绩,士气衰弱,一味死守,哪怕有锦州之固,辰、耀为屏,也难保不失。想要破局,扭转危势,还需主动采取策略!”
“大王有破敌之策?”萧思温精神一振,问。
挺立于地图前,耶律斜轸双眼死死地盯着辽南,目光几乎锁定在两百里外的辰、耀二州上。
“耶律海还跪在外边吗?”耶律斜轸突然问道。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