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选择?”赵德昭更疑惑了,做出请教状。
“虽然陛下没有明说,但就是那个意思!”赵匡胤解释道:“姑念韩德顺的功劳,陛下也不愿看其绝嗣,但韩庆雄杀人事实,也不可不罚,否则难服人心!
因而,给出两个解决办法。其一,韩庆雄以杀人罪入刑,弃市伏法,武宁侯的爵位不加剥夺,从韩家近支择一人,过继韩德顺;
其二,陛下法外开恩,留韩庆雄一命,但要流刑戍边,爵职一概削除……”
赵德昭也算是聪明人了,听其言,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但表情也露出几分纠结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
选择一,爵位保留,韩令坤这一脉也得以延续,但就血脉上,不再是其亲传了,不敢是爵位还是财产,终究便宜了“外人”。就这,已然是刘皇帝格外施恩了,大汉的爵位继承,非开国者,除了有降等世袭之外,还有一大特点,就是以血脉为基础维系。
如若没有直系关连,爵位朝廷也要收回的,犯了罪,也是要根据情节轻重降减或剥夺。而有爵者,子嗣从怀孕到诞生,都是需要在吏部登记备案的,还定有一套查验制度,而如有欺瞒作假,只要被查出来或者举报,就是重罪。
老国丈海阳侯周宗死后,因为膝下无成活的儿子,他收养的那个族子,也只继承了财产,爵位则被收回了。不过,看在周氏娘子以及儿女的份上,或许今后刘皇帝会开恩,再赏个爵位。
这就是,如今大汉爵位的价值所在,管理越严格,授赐也更加困难。身份地位上的优越性,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体现出来了。
可以想见,今后大汉的贵族们选继承人,除了嫡庶考虑,还要看第三代……
选择二,就更简单了,除了一条命,留不下太多东西。废为庶人,流边受刑,财产估计要赔偿一大笔给常家,剩下的也还需要赡养母妹……
赵德昭思虑良久,忍不住问道:“爹,您觉得该如何选择?”
叹了口气,赵匡胤反问:“你觉得,韩令均兄弟,会做何选择?”
对此,赵德昭苦笑,武宁侯这可是第一等的侯爵,涉及到爵位世袭了,韩令均难保不会从保护侄子的心理,转移到利益考量。
如果从族子家过继,可以肯定,必然是从韩令均的儿子中选,毕竟韩令坤的两个亲弟弟,就他在西京。那样的话,哪怕因为韩庆雄杀人,继承过来的爵位再削个三等,那也是旱涝保收的,没有爵位的韩令均一家可就赚大了……
大概能够感受到赵匡胤心头的少许别扭,赵德昭提出了一个建议,那便是趁韩庆雄服刑前,让其府上找些女子,抓紧交配。
虽然,这仍旧有一定风险,比如能不能怀上,比如万一没能生出儿子,如果是那样,那爵位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毕竟,刘皇帝的破例开恩,是没有重复的机会的。
这是一个难做的选择题,考虑良久,赵匡胤对赵德昭吩咐着:“派人,持我名帖,去寻韩令均,让他到洛阳府监狱!”
说着,赵匡胤也起身,命人帮他解下官袍,换上常服,准备出门。这一日夜下来,也是够折腾的了。
第145章 了结
行在处,“沙沙”的摩擦声持续想起,今日风光正好,秋阳明亮,照耀在刘皇帝、刘旻身上。父子俩,各坐一把交椅,双腿岔开,面前摆着一块磨刀石,正在用心修磨着箭镞。
“干了!加点水!”刘皇帝擦了擦额头细汗,对侍候着喦脱吩咐道。
喦脱赶忙添水,刘皇帝调整一下动作,继续卖力打磨,过了好一会儿,将箭头洗净,露出新容,尖锐锃亮,仿佛闪着寒光,透着杀人猎物之利器的风采。
“这打磨箭镞,既需耐心,也需体力啊!”看着撸起袖子,干劲十足,却显得有些急躁的六子,刘皇帝道:“你别着急,越急,越事倍功半!”
闻言,刘旻停下动作,甩了甩胳膊,重新拿起箭簇,尽量沉下心。见其状,刘皇帝嘴一撇,不由道:“怎么,对我就真没什么话说?”
抬眼,刘旻看着刘皇帝,青葱稚嫩的面孔间,流露出少许的无可适从,略作矜持,答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父子间的疏离感,似乎没有那么轻易就化解了。当然,刘皇帝也能感觉得到,这个儿子虽孤傲内向,却也不是那种木讷之辈,只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敬畏感太足。因此,刘皇帝也不由自省,莫非是自己威势太足了?他如今,可是自诩慈父的……
“你平日里,和嫂嫂是如何交流的?总不至于也没话说吧……”刘皇帝对其回答不满。
刘旻迟疑了下,答道:“只是些家常琐碎!”
“怎么,难道你还认为,让你伴驾,是为了同你这黄口小儿谈论军国大政,黎民安康吗?”刘皇帝顿时笑道。
刘旻微愣,旋即反应过来,冲刘皇帝露出少许笑容,身体下意识地放松不少。
刘皇帝正欲继续开导这个儿子,侍卫来报,太子赶来了。召见,刘旸参拜,刘旻也起身见礼。
虽然是嫡亲的兄弟,但刘旸与刘旻,同样稍显生疏,不过刘旸的态度很和善:“六郎不必多礼!”
“谢殿下!”
刘旸前来,显然是有事通禀,刘皇帝估计也累了,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对刘旻道:“你继续打磨,磨好了箭,晚点我们再去射猎!”
“是!”刘旻当然是遵命。
同刘旸一道回到殿帐内,示意他坐下,刘皇帝问:“何事?”
“今日刑部收到韩庆雄的上奏,言杀人犯法,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活,愿伏法受刑。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不愿意承担不孝恶名,恳请宽恩,容他为韩武宁侯留下一脉传承后,再行赴死……”刘旸禀道。
“呵呵!”闻之,刘皇帝有那么一些微的诧异,捋须道:“这就是做了第三项选择啊,倒也有些出乎意料!”
“你怎么看?”刘皇帝问刘旸。
刘旸想了想,应道:“您既怜之,可以答允,这也算是法理之内的容情,彰显君父仁慈。只要最终依法处置,旁人也无法非议什么!”
显然,对于此事的一些想法,刘皇帝是同刘旸交流过的,刘旸也多少了解刘皇帝的考虑。
闻之,刘皇帝却道:“我若同意了,倘始终怀不上,留不了种,该当如何,等他半年,一年,还是三年、五年?开了这个口子,若是今后再遇到此等情况,是不是都得照此办理?勋贵罪死,可以此拖延,那于黎庶,又当如何?”
面对刘皇帝这番问话,刘旸沉默了一阵,拱手道:“韩武宁侯终究于国有功,体恤功臣,还是必要!”
深深地看了刘旸一眼,刘皇帝悠悠道:“你是如此态度,大汉的功臣勋贵们只怕都会喜欢你这个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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